第八章 入局者杀

第八章 入局者杀

雨势未歇，风卷着湿冷的潮气扑在玻璃窗上，留下蜿蜒的水痕。城西码头的废弃仓库里，白炽灯明晃晃地悬在半空，光线却驱散不了半分弥漫在空气里的硝烟味。

仓库中央摆着一张长条桌，桌角的烟灰缸里塞满烟蒂，空气里混着烟草和铁锈的味道。陆焚野坐在主位，一身黑色风衣，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指尖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目光落在对面坐着的人身上，眼神里淬着冰，却又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焦躁。

那人穿着熨帖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是江妄引手下最得力的副手——秦舟。他奉江妄引的指令而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底却无半分温度，分明是局外人，却又带着执棋者的从容。

“陆总，”秦舟率先开口，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城西这批货，是我们老板看中的。陆氏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点？”

陆焚野冷笑一声，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动作带着几分狠戾：“秦助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城西码头是陆氏的地界，这批货是陆氏的命脉，什么时候轮得到旁人指手画脚？”

“地界？”秦舟挑眉，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推到陆焚野面前，“陆总不妨看看这个。三年前，您那位‘故人’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和码头管理处签了协议，这片区域，有我们老板一半的话语权。”

文件上的字迹清晰，落款处的签名龙飞凤舞，正是江妄引的名字。陆焚野的目光落在那两个字上，瞳孔骤然收缩，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太熟悉这个签名了，熟悉到哪怕过了三年，哪怕只是一撇一捺，都能瞬间勾起他心底最深处的痛。

秦舟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底暗叹老板的料事如神，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我们老板说了，货，可以给陆氏。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陆焚野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死死盯着秦舟，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一丝关于江妄引的蛛丝马迹。可秦舟的表情太过完美，完美得像一张没有情绪的面具。

“老巷区。”秦舟缓缓吐出三个字，看着陆焚野骤然绷紧的身体，继续说道，“我们要老巷区的‘影’。活口，一个都不能少。”

陆焚野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俯身逼近秦舟，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你们老板想干什么？老巷区的‘影’和这批货，有什么关系？”

“这我就不清楚了。”秦舟抬眼，迎上陆焚野的目光，没有半分畏惧，“我只是个传话的。老板说了，陆总要是答应，这批货今晚就能物归原主。要是不答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仓库外的黑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陆总应该知道，这批货耽搁不起。一旦走漏风声，陆氏面临的，可就不是简单的资金链断裂了。”

陆焚野死死攥着拳，指缝里几乎要渗出血来。他当然知道秦舟说的是实话。城西这批货关系着陆氏上千号人的饭碗，关系着他三年来好不容易稳固的江山。可老巷区的“影”，是当年那场车祸的关键，是他找了三年的线索，是他能找到江妄引“踪迹”的唯一希望。

秦舟看着他挣扎的模样，心里清楚，这场谈判，老板早已稳操胜券。他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语气放缓了些：“陆总，我们老板还说了，‘影’交给我们，他可以给你一份关于当年车祸的补充资料。或许，能解了陆总心里的惑。”

这句话，像一把钩子，狠狠勾住了陆焚野的心脏。他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猩红：“资料？什么资料？”

“老板说，您答应了，自然就能看到。”秦舟放下水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下摆，“我给陆总半小时考虑。半小时后，我要答案。”

说罢，他转身走向仓库角落的休息区，留下陆焚野一个人站在桌前，身影在灯光下被拉得又长又冷。

仓库外，雨声更急。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隐蔽的巷口，车窗半降，露出江妄引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他指尖捏着一枚袖扣，目光透过雨幕，落在仓库的方向，眼底情绪翻涌。

秦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他提前设定好的剧本。他算准了陆焚野的软肋，算准了他的犹豫，算准了他终究会为了陆氏，为了那一点点关于当年的线索，选择妥协。

“先生，”驾驶座上的保镖低声开口，“要不要再加点筹码？”

江妄引摇摇头，指尖摩挲着袖扣上的纹路，声音轻得像雨丝：“不用。他会答应的。”

他太了解陆焚野了。就像了解自己掌心里的纹路。

仓库里，陆焚野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落在那个熟悉的签名上。三年来的思念、痛苦、恨意，在这一刻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半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

秦舟从休息区走出来，看着陆焚野，静待他的答案。

陆焚野抬起头，眼底的挣扎褪去，只剩下一片冷硬的决绝。他看着秦舟，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答应。货，我要。‘影’，我给。但我要亲眼看到资料。”

秦舟笑了，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伸出手，朝着陆焚野：“合作愉快，陆总。”

陆焚野没有握他的手，只是冷冷道：“资料呢？”

“别急。”秦舟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影’送到指定地点，资料自然会完整地出现在陆总的电脑里。”

陆焚野的目光落在那个U盘上，像是在看一个烫手的山芋。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是真正地落入了对方的棋局。可他别无选择。

雨还在下，仓库外的轿车里，江妄引看着秦舟发来的消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他将袖扣放回口袋，抬头看向仓库的方向，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陆焚野，这一步，你走对了。也走错了。”

而仓库深处，陆焚野拿起那个U盘，指尖的温度，凉得像冰。他不知道，这场谈判的背后，那双眼睛正隔着雨幕，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