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碎雪,像刀子似的刮在宋亚轩小小的脸上。他才五岁,跪在将军府的青砖上,积雪没到小腿肚,冻得他浑身发颤,却依旧梗着小脖子,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噙着泪,死死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五年前的寒夜,战功赫赫的镇国将军马嘉祺从边关归来,在城门外的雪堆里捡到了这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彼时他权倾朝野,性子冷硬如铁,府中清冷得无一丝烟火气,却鬼使神差地将这冻得缩成一团、攥着半片梅花瓣的小家伙抱回了府,取名“亚轩”,养在身边。
这五年,马嘉祺的严苛近乎残酷。五岁的孩子,天不亮就要起来练扎马步,背不出论语便罚抄百遍,箭射偏一寸就站在雪地里练臂力到天黑,连吃饭都要掐着时辰,不许有半分拖沓。府中下人都怕极了这位将军,私下里都说他待这捡来的孩子比对待士兵还狠,可没人知道,每到深夜,马嘉祺总会悄悄去宋亚轩的房里,替他掖好被角,看着他身上因练功留下的淤青,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次日又会让人送来活血化瘀的药膏。
今日的错,是宋亚轩最不该犯的。练箭时,他追着飞过庭院的红雀分了心,箭矢径直朝着送暖汤的侍女射去,虽未伤及要害,却也擦破了侍女的手臂。马嘉祺得知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二话不说便命人将宋亚轩拖到庭院中,罚他跪在雪地里反省,自己则负手立在廊下,玄色披风在风雪中猎猎作响,目光如寒潭般锁住那抹小小的身影。
雪越下越大,宋亚轩的小手冻得发紫,指尖蜷缩成小拳头,膝盖早已麻木得没了知觉。他偷偷抬眼,瞥见廊下那个挺拔的身影,心里又怕又委屈。他知道自己错了,可那红雀拖着长长的尾羽,像团跳动的火焰,他实在没忍住分了神。
“知错了吗?”马嘉祺的声音低沉冰冷,像淬了雪的钢刀,划破漫天风雪,没有半分温度,却也无半句苛责侮辱。
宋亚轩点点头,小嗓子因寒冷和恐惧发颤,却依旧清晰:“弟子……弟子知错了,不该分心误伤人。”
马嘉祺迈步走来,玄色的靴底踏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停在宋亚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松动,只有不容置喙的威严:“你可知,习武之人最忌心浮气躁。今日是擦伤侍女,明日若在战场,分心便是取死之道,不仅害了自己,还可能连累同袍。”
宋亚轩吓得一哆嗦,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顺着冻得通红的脸颊滑落,瞬间凝成了冰珠。“弟子再也不敢了……”他哽咽着,却依旧努力挺直腰背,不敢瘫软。
马嘉祺眉头紧蹙,显然对这失误的后果仍在气头上。他抬手,却并非冲着脸颊,而是攥住宋亚轩细瘦的手腕,将人微微提起些许,另一只手拿起廊下早已备好的戒尺,“啪”的一声落在他的掌心。
力道不重,却足够清晰,宋亚轩疼得瑟缩了一下,小手瞬间红了一片。
“第一下,罚你分心大意。”马嘉祺的声音依旧冷硬,戒尺再次落下,“第二下,罚你漠视人命。”
两下过后,他便收了手,并未再多责罚。看着宋亚轩强忍着泪、掌心通红却依旧不肯低头的模样,马嘉祺心头微动,语气却未缓和:“跪到雪停,好好想清楚——我教你本事,是让你有能力自保,而非让你凭一时贪玩,将他人安危当儿戏。”
说罢,他转身走回廊下,背影挺拔如松,只是目光偶尔掠过那小小的身影,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牵挂。
雪还在下,宋亚轩捂着发烫的掌心,膝盖的寒意与掌心的痛感交织在一起,可他却没再哭出声。他知道,马嘉祺的罚从不是为了折磨他,而是为了让他记住教训,就像从前练扎马步摔得腿软,马嘉祺也只会让他爬起来再练,却会在夜里悄悄给他的腿敷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