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和叶绿进入了须弥城。
角落的一双翠绿色眼睛有所感应的看向城门的方向。
“神?真是意外的客人呢。”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不过她似乎忽略了一位客人。
二神在大街上走着,路过过路人就开始询问大巴扎和净善宫的位置,被问到的路人感受到叶绿的温柔和钟离的老成,纷纷帮助,看起来非常欢迎外来的客人。
不多久,两个地方的路线就门儿清了。
叶绿:“大巴扎需要从这里往下走,而净善宫需要去城的最高处,不如我们分头走?”
“尚可。”
于是乎,两神分头行动。
几分钟后,钟离来到大巴扎的大门前,刚到这里,大门就打开了。
“咦?是生面孔呢,客官是来参加花神诞祭的吗?”一抹紫色闯入钟离的视野。
门口站着一个小女孩,她头上像裹着一捧流动的紫水晶——粉发被一顶镶了星芒饰扣的暗紫宽沿帽半掩着,帽檐垂落的薄纱坠着颗紫水晶,随动作轻晃时像晃碎了星子。
金黄色的眼睛眯起,仰头看着钟离,那眼神像是个商人要把个客人的口袋掏空,但是,却又退后到了自己的摊位前。
——
大巴扎的鎏金穹顶下,风裹着月莲香又吹了第三十七遍。
钟离并不认识刚才一闪而过的紫色小人,于是踏过雕花拱门,可一串脆生生的算盘响就又缠了上来。
“这位远客留步!”紫影晃到身前,多莉的宽沿帽坠着水晶轻晃,算盘珠子在她指尖跳得比花神诞祭的鼓点还急,“瞧瞧这‘循环永动香薰’!点上它,今日的好气味能缠您到明日——只要九千九百九十九摩拉!”
钟离的目光掠过她摊铺上摆着的“永动沙漏”“重复开花的纸花”,指尖轻叩摊面:“姑娘这些物件,倒是与今日的大巴扎很衬。”
多莉眼睛一亮,算盘敲得更响:“您识货!这沙漏能让您的茶永远热乎,这纸花能开足一整日——都是我多莉商会的独家货!”她忽然凑近,帽檐的水晶蹭到钟离袖角,“悄悄说,今日买满一万摩拉,送您‘终生幸运符’,保您明日还能撞上这么好的生意!”
钟离脸上没有表情,并不打算买任何东西,毕竟他——没带钱,唯一带着的,还被现在的人们称为“古董”。
可多莉还是不依不饶的缠着他,钟离皱起眉,斟酌了一下,从袖中取出枚岩王时期的摩拉币,古铜纹路上还沾着璃月港的尘沙,“不如这样,姑娘帮个忙——带我去找一名叫妮露的姑娘。”
多莉捏着摩拉币的指节泛白,算盘“啪”地合起:“成交!不过先说好,这币要是能在拍卖行卖出高价,您得分我三成佣金!”她转身晃着紫水晶帽檐引路,裙角的红蝴蝶结随着她欢快的动作来回摇摆。
“妮露现在大概还是在舞台练舞呢,”多莉回头眨眨眼,“不过您找她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订她的舞蹈演出?我可以帮您砍价——哦不对,是加价!”
钟离望着妮露灵活蹦跳的背影,抬眼看向从穹顶打下来照在她身上的灯光,宛如始终不落的绯日,轻声道:“只是想请她,让今日的大巴扎,真的能走到明日。”
多莉听不懂,只是指向舞台上排舞的妮露,然后摆摆手离开了。
……
钟离没有直接走上台,而是到一边的角落里唤出天星,片刻后才踏上铺着花毯的演出台,恰好这时弦乐歇了半拍。
他脚尖轻点台面,目光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影——多莉正扒着台沿数摩拉,而妮露握着舞裙的手还沾着花瓣。
“今日的花神诞祭,不知是否比往日更热闹些?”他声音不高,却裹着岩元素的沉缓,落进每个人耳里,“只是诸位可曾想过,为何帕蒂沙兰的香气总缠在袖间,为何那绯日总悬在穹顶不落?”
人群霎时静了。
妮露指尖一颤,花瓣落在鞋面,好像似有所感,“您是说……”
“梦终有边界,”钟离抬眼望向穹顶流转的光斑,单刀直入主题,“就像这舞台的幕布,看着无边,实则困着人心底的念想。”他看向妮露,“妮露姑娘,你是否总盼着花神诞祭长些、再长些,好让大巴扎的笑,能多留片刻?”
妮露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攥着舞裙的指节泛白,声音发颤:“我只是……不想大巴扎的热闹,像去年那样散得太快。”
台下的低语忽然连成一片——有人摸着袖中总吃不完的甜果,有人看着腕上总走不动的沙漏,神色渐次清明。
恰在此时,教令院的巡林官突然撞开人群,法杖的辉光刺得人眯眼:“何人在此妖言惑众——”
话没说完,穹顶的绯日忽然碎了。光斑像落雨般砸下,花毯、纱灯、永动的沙漏,都在柔光里化作流萤。大巴扎的轮廓渐渐清晰,是清晨带着露气的模样——不是循环里的黄昏,是真真切切的、新的一天。
巡林官的法杖“当啷”落地。
后来的几日,钟离坐在大巴扎的茶摊旁,听多莉举着算盘和教令院的文书讨价还价——“梦境里的损失也算损失!至少赔三车月莲香料!”
看妮露带着舞娘,把花神诞祭的新方案递到教令院的案头。
他偶尔替双方圆场——“以岩王帝君的名义作保,大巴扎的民俗展演,本就是须弥的活态典籍”——教令院不乏渴求获取知识的学者们,他们捏着他递来的古籍抄本,稍微做了退步。
下午,多莉塞给他个绣着招财纹的钱袋,里面装着那枚摩拉币:“利息算清了!这是找零!”
钟离犹豫着,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钱袋。
首先,他并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
可望着大巴扎重新扬起弦乐的旋律,忽然想起某人总在他耳边嘀咕“为什么老是记不住带钱”,于是轻声笑了,道:
——“今日的茶钱,便记在这‘找零’里吧,另外,没有没有好一点储存钱的腰挂袋,剩下的钱放在里面就好。”
多莉很快就从她的百宝袋里找到一个镶着金边的物件,看起流光熠熠的。还有摩拉样式的装饰物被金丝线缝在上面。
“好了客官,抵扣的钱已经‘都’——在这里面了~”多莉捂着嘴笑了。
忽然,一道耳熟的声音从街头传来,钟离抬头望去,第一眼便是一大片的白色,还有零星点缀在服饰上的绿色,那是一款老式的教皇长裙。金包绿的麦穗状头饰卡在长长的侧马尾上,与发尾的渐变绿相称。
如果硬要说变化大的地方,也就只有装饰品的数量了,刚见面时候虽然是一身素白,但她身上的那种气质明显能感觉出来与普通人不一样。
钟离看的有些愣神,好久才开口,“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变得……更美丽了。”
叶绿手里牵着纳西妲,走到钟离身边坐下后,事情的经过就娓娓道来了。
……
净善宫的玉阶浸着晨间的薄雾,叶绿踏着阶上的光斑往前走,衣摆拂过的地方,悄然绽出几簇细碎的草籽花。
她不知道自己要见的人是谁,只凭着心底一股说不清的牵引,一步步走向那座悬浮在绿意里的宫殿。
离净善宫大门还有数步之遥,一道浅绿的身影忽然从廊下转出来,小小的身形裹着蓬松的服装,发根的绿色水晶闪过流光。
纳西妲歪着头看她,澄澈的眼眸里盛着温和的笑意:“你好呀,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身上的气息。”
叶绿脚步一顿,低头看向这个眉眼柔软的孩子,她能感觉出这个孩子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像雨后的草原,像被月光浸润的树叶,让她莫名觉得亲切。
“是吗?”她弯下腰,声音放得轻柔,“我是来这里见一个人的,只是还不知道她是谁。”
“不用急着找哦。”纳西妲牵起她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我们可以先聊聊天。”她拉着叶绿坐在廊下的石凳上,絮絮地说起大巴扎的鼓点,说起须弥城里新开的书摊;说起自己偷偷养在窗边的小盆栽;说一个可怜的女孩做了一个噩梦……
叶绿听着她轻软的语调,心底的迷茫渐渐淡了些。
她看着纳西妲说起开心事时弯起的眉眼,忽然觉得,或许这场没有目的的寻找,本就是一场温柔的偶遇。
“对了,”纳西妲忽然抬头看她,眼里闪着细碎的光,“你身上的气息,和我记忆里的一个人……很像。”
叶绿正要追问,纳西妲却忽然笑了,她踮起脚尖,轻轻托起叶绿的手。
刚想说话,天地忽然轻轻地一颤。
像是有一层透明的薄膜被无声撕裂,廊下的薄雾骤然消散,远处传来隐约的遗憾与泪水滑落脸颊的伤感。
净善宫的穹顶之上,那片一直停留在黄昏的天幕,正缓缓褪去虚假的绯色,露出了黎明时分清浅的天光。
梦境碎了。
时间流转回正确的方向。
纳西妲握着叶绿的手微微一顿,她抬眼望向深渊中无数的梦境碎片,眼底掠过一丝竟然如此的笑意。再回头时,她看着怔在空中的叶绿,轻轻眨了眨眼。
——“看来,我们的聊天,要换个时间继续啦。”
等到身边的光骤然变幻,仿佛撕裂空间一般令人绚烂夺目,等叶绿闭起眼待光芒不再闪烁,等一切走向了本该走的方向……
她睁开眼睛。
眼前还是净善宫,是原地。
不过,缺少了一个小,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一行清泪从双颊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