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行李箱里的秘密
周六上午九点五十二分,芙芙站在了马嘉祺在北京的公寓门口。
这是一个位于朝阳区的高层住宅,安保严格,隐私性好。她根据他发来的地址和密码进入大楼,乘电梯到达顶层。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四周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在2601号门前停下,深呼吸一次,然后按下门铃。
门在十五秒后打开。马嘉祺穿着灰色的家居服,头发微湿,像是刚洗过澡。他看起来比在拉斯维加斯时放松许多,脸上没有化妆的痕迹,皮肤上有极淡的疲倦阴影。
“准时。”他说,侧身让她进来,“请进。”
公寓内部出乎意料的简洁。不是那种刻意设计的极简主义,而是一种真实的、被使用的简洁。大面积的白墙,原木地板,整面落地窗外是北京秋日灰蓝色的天空。家具很少:一张宽大的灰色沙发,一张木质长桌,几把椅子,一个装满书的架子,角落里有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
没有装饰品,没有明星常见的奖杯展示柜,没有浮夸的艺术品。唯一的个人痕迹是窗台上几盆绿植,和钢琴上散落的几张乐谱手稿。
“拖鞋在门口,新的。”马嘉祺走向开放式厨房,“喝水还是茶?”
“水就好。”芙芙换上拖鞋,观察着空间。她的研究模式自动启动:
居住空间分析:
· 色彩偏好:中性色为主(白、灰、原木),符合公开访谈中提到的“视觉上需要简洁空间以平衡工作环境的过度刺激”。
· 整洁度:高,但非强迫性整洁(钢琴上的乐谱散落,显示实际使用痕迹)。
· 隐私保护:窗帘是双层的,一层纱一层遮光,全闭合状态。
· 气味:清洁的柠檬味混合极淡的雪松香薰。
“您在记录。”马嘉祺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他没有回头,正在往玻璃杯里加冰块。
芙芙顿了顿:“这是我的工作。”
“我知道。”他拿着两杯水走过来,递给她一杯,“今天您可以随意观察,只要不进入卧室和书房——那是协议外的私人空间。”
“明白。”
他们在沙发上坐下,中间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落地窗外的北京在秋日阳光下显得平静而遥远,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城市变成了微缩模型,车流如缓慢移动的彩色细线。
“那么,我们从哪里开始?”马嘉祺问,向后靠在沙发上,姿态放松但并非全无防备,“第一次共同生活日的议程?”
芙芙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这是她的观察工具,比手机更不引人注目。
“如果可以,我想了解您的日常作息。不用刻意表演,就按您平常的周六安排进行。我会在一旁观察记录。”
“像被观察的动物。”他笑了笑,但没反对,“我通常上午练琴,下午处理工作邮件,晚上阅读或看电影。今天可以按这个节奏。不过在此之前……”
他站起身,走向厨房:“我得先吃早餐。您吃了吗?”
“吃了。”
“再吃一点。”他从冰箱里拿出鸡蛋、蔬菜和全麦面包,“我习惯做两份,一个人吃不完。”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芙芙没有拒绝——这也是观察的一部分,观察他在私人空间中的行为模式。
她坐在厨房的吧台椅上,看着马嘉祺准备早餐。他的动作流畅而高效,显然是长期独居养成的习惯。打蛋时手腕的弧度,切番茄时手指的姿势,煎蛋时控制火候的专注——每一个细节都被她的大脑记录、分类、归档。
“您经常自己做饭?”她问。
“有时间的话。”他背对着她说,“在外吃需要伪装,在家可以完全放松。而且烹饪的过程……很像音乐创作。有节奏,有结构,有即兴发挥的空间。”
鸡蛋在平底锅里发出滋滋声,香气弥漫开来。
芙芙的笔记本打开在空白页,但她没有立刻写。有时候,过度记录会干扰观察的自然流动。她学会了在脑中建立临时缓存,事后补充细节。
“您不问问题吗?”马嘉祺将煎蛋翻面,动作精准,“我以为观察者会不断提问。”
“提问会干扰行为的自然性。”她说,“我会在合适的时候提问。”
“什么是合适的时候?”
“当您的行为出现我无法解读的意图时。”
马嘉祺笑了,将煎蛋盛到盘子里。“听起来我像个需要被解码的谜题。”
“所有人都是谜题。”芙芙说,“只是大多数人不值得花时间解码。”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她立即意识到它可能透露了太多。但马嘉祺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某种兴趣,但没有追问。
早餐很简单:煎蛋配烤番茄和全麦吐司,两杯橙汁。他们坐在吧台两侧,沉默地进食。这不是尴尬的沉默,而是一种相互试探的安静,像两个棋手在开局前的相互打量。
饭后,马嘉祺收拾餐具,动作依然高效。“我要练琴两小时。您可以坐在沙发上,或者任何不干扰我的地方。需要耳机吗?钢琴声可能会很吵。”
“不用。我想听。”
他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接下来的两小时,芙芙经历了她研究生涯中最沉浸式的观察。
马嘉祺坐在钢琴前,先做了简单的手指热身,然后开始弹奏。最初是音阶练习,枯燥而重复,但他的表情极其专注,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盯着琴键,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然后他进入了真正的练习。是一首她没听过的曲子,复杂而富有情感张力。他弹了一遍,停下,在乐谱上做标记,再弹,再修改。有时会在某个小节反复十几次,直到满意。
芙芙坐在沙发上,笔记本放在膝上,但她几乎没写几个字。她被音乐本身吸引了——不是作为研究对象的产物,而是作为纯粹的听觉体验。钢琴声在简洁的空间里回荡,每一个音符都清晰可辨,像雨滴落在平静的水面。
她注意到他弹琴时的几个习惯:思考时会用右手无名指轻敲膝盖,不满意时会微微皱眉,流畅时会轻轻晃动上半身,完全投入时会闭上眼睛。
她也注意到那枚廉价的银色戒指还在他左手无名指上,随着手指在琴键上移动而闪烁微光。
两小时后,马嘉祺停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腕。“差不多了。”
“那是什么曲子?”芙芙问。
“新专辑的一首。”他合上琴盖,“还在修改阶段。”
“很好听。”
“谢谢。”他站起身,走向厨房喝水,“您记了很多笔记?”
“没有。大部分是脑内记录。”
“为什么?”
“因为……”她斟酌词句,“音乐是流动的状态,用静态文字记录会失真。我需要先感受整体,再分析细节。”
马嘉祺靠在厨房台边看着她,眼神里有新的兴趣。“您比我想象的更……方法论。”
“这是赞美吗?”
“是观察。”他笑了,“轮到我观察您了。作为一个花了三年研究我的人,您在自己的领域里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让芙芙稍微紧张起来。“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说家。”
“不普通。”马嘉祺摇头,“普通的小说家不会建立加密研究文件夹。午餐后,我想看看您的笔记——当然,只限于与我相关的部分。这是协议里的双向观察权,记得吗?”
她的胃部轻微收紧。她知道这一刻会来,但没料到这么快。
“可以。”她说,“但我的笔记可能……比较详细。希望不会让您不适。”
“我很好奇。”他的眼神坦诚,“我想知道在您的眼中,我是什么样子。”
午餐叫了外卖,简单的日料。饭后,马嘉祺收拾餐桌,芙芙从行李箱里拿出她的研究资料——不是电子版,而是实物档案。这是她的习惯:重要的研究会有纸质备份,更有实感。
她将三个厚厚的文件夹放在咖啡厅的长桌上。马嘉祺走过来,看着那些文件夹,表情难以解读。
“这么多?”
“三年累积。”芙芙说,突然感到一种暴露的脆弱感,就像医生在展示病人的完整病历,“从左到右,按时间顺序。2019年9月到2022年12月是第一个文件夹,2023年1月到6月是第二个,2023年7月到现在是第三个。”
马嘉祺坐下来,手放在最左边的文件夹上,停顿了几秒,然后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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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翻页声中缓慢流逝。
第一个文件夹里是最初的剪报和打印资料。2019年音乐节的照片被打印出来,上面用细笔标注了日期、时间、他穿的衣服、当时的天气。旁边附着一页分析:
2019.9.14,杭州音乐节,傍晚18:47
着装:黑色衬衫,袖口卷起至小臂,深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品牌待查)
表情分析:演唱《逆光》时抬头看天空,眼神方向与太阳落山角度呈37度,持续时间4.2秒。面部肌肉放松,但眉间有轻微皱褶(可能为阳光刺眼或情感投入表现)。
初步假设:该表情显示一种超越当下情境的向往感,与歌词“在黑暗尽头寻找光”形成互文。可能为表演技巧,也可能为真实情感流露。需后续验证。
马嘉祺看着那张照片——他自己几乎忘了那场音乐节,那是他刚有点名气的时候,舞台很小,观众不多。但照片中的那个瞬间,他记得:唱到那句歌词时,他真的在寻找天空中的什么,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
“您连这个都记录了。”他轻声说。
芙芙坐在他对面,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戒指。“那是开始。”
他继续翻页。越来越多的资料:访谈逐字稿,旁边用红笔标注出他反复使用的词汇(“真诚”、“自由”、“可能性”);公开行程表,与情绪状态的对比图表(她根据公开影像中的微表情给他的情绪打分);星座分析,不只是简单的射手座描述,而是结合了他的出生时间、地点做的详细星盘,上面画着复杂的角度和相位。
“您相信星座?”他问。
“不信。”芙芙说,“但我相信人类会无意识地活成自己相信的叙事。如果您相信自己是射手座,您的行为就会倾向于符合射手座的描述。星座在这里是行为预测模型,不是玄学。”
马嘉祺点了点头,继续。
第二个文件夹里开始出现更私密的观察。有他在机场被拍到的疲惫瞬间,分析他的睡眠不足周期;有他不同时期的手写歌词草稿对比,分析笔迹压力变化与情绪状态的关联;甚至有一张他喝过的矿泉水品牌统计表,旁边标注:“夏季偏好含电解质品牌,可能与大量排练出汗有关。”
“这有点……”他笑了,“过于详细了。”
“研究需要全面。”芙芙的声音平静,但手心在出汗。
然后他打开了第三个文件夹。
这是最近的资料,从2023年7月到现在。里面不仅有观察记录,还有……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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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份预测文件标注日期为2023年8月3日。
主题:9月公开活动行为预测
基于数据:
1. 7月访谈中提及“需要新突破”
2. 近期音乐作品复杂度提升
3. 星座运势(仅供参考):9月射手座将面临职业方向选择
预测:在9月15日的品牌活动中,当被问及未来计划时,将给出模糊但暗示转变的回答,具体关键词可能包括“改变”、“实验”、“新方向”。
旁边贴着一张9月15日活动的新闻截图。记者问:“接下来有什么新计划?”马嘉祺回答:“可能会尝试一些改变,做一些音乐上的实验,寻找新方向。”
几乎一字不差。
马嘉祺抬起头,看向芙芙。她的表情依然平静,但眼神里有某种紧绷。
“您预测对了。”
“统计学概率。”她说,“基于足够多的数据,人类行为有一定的可预测性。”
他继续翻页。
更多的预测:
· 预测他会在10月初换发型(正确,10月3日被拍到头发剪短2厘米)。
· 预测他会在某次直播中无意间提到童年回忆(正确,10月12日直播中提及小学音乐老师)。
· 预测他会在压力大时重复某个手势(摸耳垂),并在之后三天内减少公开露面(正确,数据匹配)。
然后,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页的标题让他停住了呼吸。
主题:拉斯维加斯情境可能性分析
日期:2023年10月30日(书展后三天)
核心假设:基于马嘉祺近期好友去世事件(确认于10月28日)、射手座在情感冲击下寻求极端体验的倾向、以及其对“真实连接”的公开表述,存在以下情境可能性:
情境A(概率40%):完全回避,投入工作。
情境B(概率35%):短暂消失,独自旅行。
情境C(概率25%):做出非理性重大决定,如突然结婚、纹身、改变职业轨迹等。
备注:若情境C发生,具体形式可能为拉斯维加斯快速结婚(基于其曾提及“想体验完全不可预测的事”)。若此情境发生,建议方案:参与观察。
下面是一段手写的文字,字迹比打印部分更潦草,像是深夜写下的:
“如果他真的这样做,如果我恰好在那里,如果我被卷入这场荒诞——这不是研究,这是共谋。我明知道可能性,却没有避开。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当一个被观察对象主动邀请观察者进入他的实验,会发生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我的预测是否准确到可以预知自己的行为。
因为我想知道,如果我走出观察者的安全位置,走进实验的中心,我是否还能保持客观。
或者,我是否从未客观过。”
空气凝固了。
马嘉祺盯着那段手写文字,看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光线都开始变化,秋日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房间,在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芙芙。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依然保持坐姿,双手放在膝上,像等待审判的被告。
“所以,”马嘉祺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拉斯维加斯不是偶然。您预见到了可能性,而且……您选择了参与。”
芙芙的喉咙开始发紧。语言系统正在关闭。她拿起手机,打字:
[是。但我没有操纵,只是预判。您有自由意志,您做了选择。]
“而您利用了我的自由意志,来验证您的预测模型。”马嘉祺合上文件夹,身体向后靠,目光锐利,“您让我想起那些心理学实验,研究员设计情境,观察被试的反应。但在这个实验里,被试知道自己是被试吗?在拉斯维加斯那晚,您告诉我真相了吗?”
她打字的手指在颤抖:
[没有。但我也在实验中——我是观察者,也是参与者。我的行为也在验证我自己的预测。]
“您预测了什么?关于您自己的部分?”
芙芙沉默了几秒,然后打开行李箱的夹层,拿出另一个更薄的文件夹。这个文件夹的标签是:“自我观察:研究者偏差监测”。
她推给他。
马嘉祺打开。里面是她的自我分析记录,从三年前开始。最初是冷静的学术性记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出现了更个人化的内容。
2021年3月:警告:观察时间已超过合理研究需求,可能产生情感投射。建议设定观察时间上限。
2021年6月:未遵守时间上限。理由:数据收集不完整。
2021年9月:梦境记录:梦见研究对象在舞台上唱歌,但歌词是我写的小说句子。明显的情感混淆迹象。
2022年1月:尝试停止观察一周。失败。戒断症状:焦虑,注意力不集中。重新开始观察后症状消失。可能已形成行为依赖。
2022年12月:承认:这不是纯粹的研究。有情感成分。但情感性质不明——是学术执着?是创作投射?是……更复杂的东西?
2023年10月(书展后):物理接触验证:面对面的他与数据模型的他存在差异。差异率13%。这13%是什么?是数据的误差,还是……他作为人的不可简化的部分?
2023年10月30日(拉斯维加斯前):如果他真的提出那个假设(结婚),我是否会同意?预测:会的。原因:1.研究价值;2.对自身秩序的反叛需求;3.想验证那13%是什么;4.想验证我是否能保持理性;5.想验证……我是否会有情感反应。
最后一行字:
“最深的恐惧:当我终于理解他的时候,我可能会失去作为观察者的立场。但更大的恐惧:我可能从未真正理解过他,因为理解一个人类,需要的不仅仅是数据。”
马嘉祺看完所有内容,将文件夹轻轻合上。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暖气片的微弱声响。窗外的北京正在进入傍晚,天空从灰蓝渐变成淡紫色。
“所以,”他最终说,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谴责,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您不仅研究我,还研究您自己研究我的过程。这是一场元研究。”
芙芙点头,说不出话。
“那13%的差异,”马嘉祺继续说,“在拉斯维加斯之后,更新了吗?现在差异率是多少?”
她拿起手机,打字:
[更新数据需要时间。初步估计:差异率可能上升至20-25%。现实中的您比数据模型更……复杂。]
“因为现实中的我有自由意志,而您的模型试图预测它。”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您知道这让我感到什么吗?”
芙芙等待。
“既被侵犯,又被理解。”他的声音从窗前传来,“有人花三年时间如此细致地研究我,记录我,分析我——这很可怕。但同时,这个世界上有人如此努力地试图理解我,理解到可以预测我的行为,预测到甚至能预见到拉斯维加斯……这又很……”
他没有说完。
转过身时,他的表情复杂难辨。“您的手稿里,有关于未来的预测吗?关于我们这场实验婚姻的结局?”
芙芙从行李箱最底层拿出一份装订好的手稿。标题是:《实验婚姻:可能结局模拟》。
她递给他。
马嘉祺翻看。里面是六种可能的结局,每种都有概率评估:
1. 和平终止(概率35%): 六个月后,双方认为数据收集完成,和平离婚,回归原有生活。
2. 提前终止(概率25%): 一方或双方无法承受实验压力,提前结束。
3. 关系变质(概率20%): 实验过程中产生真实情感,关系性质改变,可能发展为真实恋爱或相反(厌恶)。
4. 意外曝光(概率15%): 婚姻关系被媒体发现,引发公关危机,被迫提前结束或转为公开。
5. 深度连接(概率4%): 实验产生超出预期的深度理解连接,但非传统浪漫爱,发展成某种新型关系模式。
6. 未知变量(概率1%): 出现无法预测的转折,结局超出所有模拟。
每种结局下面都有详细的情景描述和数据分析。
马嘉祺看完,将手稿放回桌上。“您认为我们会走向哪种?”
芙芙打字:
[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实验就没有意义了。]
“但您有倾向性假设吧?作为研究者。”
她犹豫了。然后打字:
[如果必须选择,我认为1或2的可能性最高。这是最理性的结局。]
“但您希望是哪个?”马嘉祺追问,走回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看着她,“不是作为研究者,而是作为林晚。您希望这场实验走向哪里?”
问题太直接,太深入。
芙芙的呼吸变浅。她能感觉到语言系统完全关闭,喉咙像被紧紧扼住。她拿起手机,手指悬在屏幕上,却打不出一个字。
因为答案不在她能理性表述的范围内。
答案藏在那些她不敢完全打开的情感文件夹里,藏在那些关于梦境的记录里,藏在每当看到他真实微笑时心脏轻微的紧缩感里,藏在拉斯维加斯教堂里说“我愿意”时那种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战栗里。
马嘉祺看着她挣扎,没有催促。他的目光平静而耐心,像在观察一个需要时间反应的实验现象。
最终,芙芙放下手机,做了一个手势——指着自己的喉咙,然后摇头。
不能说话。也不能打字。
因为有些答案,一旦用文字固定下来,就会变得太真实,太不可撤销。
马嘉祺理解了。他直起身,点了点头。
“好吧。”他说,“那我们换一种方式。”
他走到钢琴前,打开琴盖。
“音乐有时候比语言更能表达复杂的东西。”他坐下,手指放在琴键上,“我弹一首曲子,您听。听完后,不用说话,不用打字,只需要告诉我您感受到了什么——用任何一个词,或者一个手势,或者什么都不用做。”
他停顿了一下。
“这是我们的新协议:当语言失效时,用其他方式沟通。”
然后他开始弹奏。
不是练习时的片段,而是一首完整的曲子。芙芙没听过这首——它不像他公开作品中的任何一首,更私人,更……赤裸。旋律在简洁与复杂之间摇摆,有时清澈如溪流,有时暗涌如深海。没有歌词,但音乐本身在诉说什么:关于孤独,关于寻找,关于两个在各自轨道上运行的天体,偶然进入了彼此的引力场。
芙芙闭上眼睛。
音乐流过她的身体,像另一种语言。她不再是一个观察者,不再是一个研究者,只是一个倾听者。在琴声中,她听到了他的疑问,他的试探,他的脆弱,他对于被理解的渴望,以及——某种让她心脏收紧的东西——一种邀请。
一曲终了。
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振动,然后渐渐消散。
马嘉祺的手还放在琴键上,背对着她。“您感受到了什么?”
芙芙睁开眼睛。夕阳的余晖正好照进房间,将一切都染上金色。她看着他的背影,那个她研究了三年的人,那个现在是她法律上丈夫的人,那个刚刚用音乐向她展示了一部分真实自我的人。
她站起身,走到钢琴边。
没有说话,没有打字。她伸出手,很轻地,碰了碰他的肩膀。
一个触碰。持续两秒。
马嘉祺转过身,看着她。他的眼睛在夕阳下是温暖的琥珀色,里面有某种她从未在他的公开影像中见过的柔软。
“我明白了。”他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