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舒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了他的碰触,走到一旁的酸枝木圈椅前坐下,淡淡道
苏云舒劳王爷挂心,妾身已无大碍。倒是王爷,今日宾客往来,想必劳神。妾身让人备了些百合莲子汤,最是清心润肺。
她的疏离和冷淡,并未刻意掩饰。
萧衍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略微一顿,随即自然地收回,也坐回了书案后。
他打量着苏云舒,总觉得今日的她与往常有些不同。不仅仅是穿着,更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寂和疏远。
尤其是那双眼睛,从前望着他时总是含着温柔笑意,此刻却幽深得像两口古井,不起波澜。
是因为林婉儿进门,心中不快?萧衍心中微叹,语气放得更软和了些
萧衍舒儿,婉儿进门之事……是母后的意思,也是朝中局势所迫,委屈你了。
又是这套说辞。前世,他也是这般,用“委屈”二字,便想抹平她心中所有的不甘和痛楚。
苏云舒抬眸,看向他,唇边甚至勾起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苏云舒王爷言重了。林妹妹温婉可人,能伺候王爷,是她的福分,也是王府之喜。何来委屈一说?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甚至堪称大度。可萧衍听着,却觉得比直接的抱怨更让他心头发沉。
他宁可她哭,闹,使小性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萧衍舒儿……
他唤了一声,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苏云舒却已转了话题
苏云舒王爷在看什么?可是朝中又有烦心事?
萧衍揉了揉眉心,将手边的文书往她这边推了推,似乎想找些共同话题
萧衍是北境军饷的章程,户部与兵部扯皮,父皇责令我来协调,头疼得很。
前世,苏云舒为了替他分忧,没少在这些政务上费心,甚至暗中动用了不少母家的人脉和资源。
可最后呢?她的殚精竭虑,比不上林婉儿枕边的一句“王爷辛苦”。
苏云舒目光扫过那文书,上面的字迹和条款,她甚至还有些模糊的印象。但她只是轻轻一瞥,便移开了视线。
苏云舒朝堂大事,妾身妇道人家,不敢妄言。王爷自有决断。汤要凉了,王爷趁热用些吧。妾身不便打扰王爷处理正事,先告退了。
说完,她竟真的站起身,微微福了一礼,转身便要走。
萧衍舒儿
萧衍猛地站起身,声音里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
苏云舒停在门边,并未回头。
萧衍看着那抹挺直而决绝的红色背影,喉头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是放缓了声音:
萧衍你……身子还未好全,回去好生歇着。晚些……本王过去看你。
苏云舒没有应声,只是轻轻拉开了书房的门,走了出去,又将门缓缓带上。
那抹红色,消失在门缝之外。
萧衍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头第一次升起一种空落落的、无法掌控的感觉。
他烦躁地拿起那碗犹带温热的百合莲子汤,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却觉得滋味莫名苦涩。
揽月阁内。
红烛高烧,映得满室温馨。
林婉儿已换下了嫁衣,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软罗寝衣,卸去了钗环,乌发如云披散,更显得肌肤莹白,我见犹怜。
只是那双精心描画过的眼眸里,此刻却没有任何新嫁娘的羞怯或喜悦,只有一片冰凉的算计和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