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婆子走后，林砚靠着床沿缓了许久，才勉强稳住气息。他低头看着腕间的银镯，指尖轻轻摩挲着模糊的纹路——这镯子不仅是穿越的媒介，刚才对峙时，似乎也是它让自己莫名多了几分底气。
他扶着墙走到桌前，将剩下的半碗“药”也倒进痰盂，又用冷水把碗涮干净放回原处。原主的记忆里，府里的下人最是趋炎附势，若是留下痕迹，指不定又会被倒打一耙。
刚收拾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和方才婆子的粗重不同，更像是管事嬷嬷的步调。林砚刚绷紧神经，就听门外响起温和的女声：“沈公子可醒着？老夫人让奴婢来看看您。”
林砚心里一动——老夫人是镇国公的母亲，在府里地位尊崇，平日很少过问庶子的事，怎么会突然派人来？他定了定神，开口应道：“劳烦嬷嬷稍等，我这就开门。”
开门时，门外站着的是个穿青布衣裙的嬷嬷，鬓角微白，眼神温和，手里端着一个食盒。她见林砚脸色苍白，先是愣了愣，随即福了福身：“老奴是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听说公子身子不适，夫人让送些参汤来补补。”
林砚侧身让她进门，注意到张嬷嬷的目光扫过桌上空着的药碗，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心里了然——老夫人这是收到消息了。
张嬷嬷将食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里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还配着两碟清淡的点心。“老夫人说，公子刚回府，身子弱，别总喝那些苦药，先补补气血才是。”她说着，将参汤递到林砚面前，“公子快趁热喝吧。”
林砚接过汤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心里微微一暖。他用勺子舀了一口，参香醇厚，没有杂味——这是真的补汤，不是那些掺了料的东西。
“多谢老夫人，也劳烦嬷嬷跑一趟。”林砚轻声道谢，语气比刚才对婆子时柔和了许多。
张嬷嬷看着他小口喝汤的样子，忽然开口：“公子方才……是和送药的婆子起了争执？”
林砚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没有否认：“她们送来的药不对，喝了只会伤身。”
张嬷嬷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公子是个聪明人，有些事，老夫人心里有数。只是府里的事盘根错节，公子刚回来，凡事多忍忍，等身子好些了，老夫人自会给你做主。”
这话像是提醒，又像是安抚。林砚明白，老夫人是在试探他——既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变了”，也想看看他有没有分寸。
他放下汤碗，对着张嬷嬷欠了欠身：“嬷嬷的话，我记下了。只是我这条命，是自己的，不能由着别人糟践。”
张嬷嬷看着他清亮的眼神，点了点头：“老夫人说了，若是公子身子好些，明日巳时去松鹤堂见她。”
林砚心里一松——这是老夫人愿意给他机会的信号。他连忙应下：“是，我一定准时到。”
张嬷嬷又嘱咐了几句“好好休养”，便端着空食盒离开了。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林砚摸着温热的碗沿，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暖意。
这是穿越以来，第一个对他没有恶意的人。
他将剩下的参汤喝完，又吃了半块点心，身体终于有了些力气。原主的胃空了太久，不能多吃，他便将剩下的点心收进食盒，打算留到晚上。
接下来的时间，林砚没再闲着。他凭着记忆找到原主放在箱底的几件旧衣，挑了一件相对整洁的夹棉长衫，又用剪刀把袖口的破洞缝补好——原主的针线活粗糙，他却凭着急诊缝合的手感，缝得细密平整。
等收拾好自己，天已经擦黑了。林砚躺在床上，却没睡意。他闭着眼，将原主记忆里关于老夫人的部分翻了一遍：老夫人出身书香世家，虽不掌家，却在府里有话语权，最是看重“规矩”与“分寸”。
明日见老夫人，是他在府里立足的第一个机会，绝不能出错。
他指尖再次触到银镯，忽然想起穿越前，自己刚做完一台心脏搭桥手术，病人是个和原主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那时他说：“活着，才有翻盘的可能。”
如今这句话，正好送给自己。
窗外的风还在吹，但林砚的心里，已经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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