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杰辉的指节在青铜鼎耳上敲出闷响时,墓道里的长明灯突然齐刷刷地暗了半寸。他身后五个手下攥着洛阳铲的手沁出冷汗,没人敢提醒——这位“张爷”在道上混了二十年,从秦岭墓到海昏侯陪葬坑,从没失过手,更没怕过什么“邪祟”。
“就是这玩意儿?”张杰辉吐掉烟头,火光在他眼底晃了晃,照亮青铜鼎上盘绕的饕餮纹,纹路里似乎凝着黑沉沉的雾,“传说里能‘养魂’的炉鼎,倒比我想象中寒酸。”
话音刚落,墓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衣袂声,像有人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在积灰里。手下老三猛地转头,手电光扫过去的瞬间,却见一道素白身影站在十步外的阴影里——那是个穿大宋襦裙的女子,领口绣着淡青色缠枝莲,头发挽成垂挂髻,插着支银质钗子,可那张脸白得吓人,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连唇瓣都没半点血色。
“谁?!”张杰辉摸向腰间的短刀,目光如刺,“哪来的?”
女子没动,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却字字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朵里:“官人,你们不可以拿这个炉鼎。”
“赵倩碧?”老四突然低呼一声,手里的手电差点摔在地上,“张爷,这名字……不是三年前跟咱们抢长沙王墓,最后失踪的那个女盗墓贼吗?她不是早该……”
话没说完,青铜鼎突然发出“嗡”的一声低鸣,鼎身的饕餮纹里渗出暗红色的液珠,像血一样顺着纹路往下淌,滴在地上的积灰里,瞬间冒起一缕白烟。张杰辉心头一沉,刚想喝令手下动手搬鼎,却见那女子突然抬起手,素白的指尖指向鼎口——鼎里不知何时浮起一层青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浮现出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这炉鼎里锁着的不是魂,是‘蚀骨煞’。”赵倩碧的声音冷了几分,裙摆下的绣鞋轻轻点了点地面,那里的积灰竟自动分开,露出一块刻着符文的青砖,“当年我师父就是想毁了它,才被煞气缠上,连尸骨都没剩下。你们要是动它,今日谁也走不出这墓。”
张杰辉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硬撑着:“少在这装神弄鬼!一个失踪三年的人突然冒出来,说这些屁话谁信?”他冲手下使了个眼色,“搬!出了事我担着!”
两个手下咬咬牙,挽起袖子就往鼎边冲。可刚碰到鼎耳,两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手电“哐当”掉在地上,光线里能看到他们的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鼎耳里钻出来,顺着他们的手臂往上爬。
“救……救我!”其中一个人浑身抽搐,想甩开鼎耳,却发现手像被焊死在上面,黑纹已经爬过他的手肘,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张杰辉终于慌了,刚要上前,赵倩碧突然动了。她快步走到鼎边,从袖中摸出一枚桃木簪,猛地扎进鼎身的饕餮纹里。桃木簪接触青铜的瞬间,发出“滋啦”的声响,鼎里的青雾剧烈翻腾,那些眼睛里流出黑血,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晚了。”赵倩碧的脸色更白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煞气已经醒了,现在只能暂时压制。你们要是还想活,就赶紧跟我走,找地方躲起来——这墓里的东西,比你们想象中恐怖得多。”
墓道里的长明灯开始一盏盏熄灭,黑暗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青铜鼎的低鸣越来越响,甚至盖过了手下的惨叫声。张杰辉看着那两个已经开始口吐黑血的手下,又看了看赵倩碧那张白得吓人的脸,终于咬了咬牙:“走!先出去再说!”
可他们刚转身,墓道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靠近,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赵倩碧猛地回头,眼底闪过一丝绝望:“是‘守鼎兽’……煞气醒了,它也醒了。”
黑暗中,一双灯笼大的眼睛亮了起来,泛着幽绿色的光,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黑影从阴影里走出来——那东西长着麒麟的身子,却顶着一张人脸,脸上布满了和青铜鼎一样的饕餮纹,嘴角淌着粘稠的黑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鼻的腥气。
“完了……”老三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张爷,咱们这次……栽了……”
赵倩碧却没慌,她将桃木簪握在手里,转身对张杰辉说:“想活,就帮我守住鼎。我有办法暂时封了煞气,但需要时间——守住它,咱们还有一线生机。”
张杰辉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又看了看步步逼近的守鼎兽,突然攥紧了短刀。他这辈子盗墓,从来都是为了钱,可今天,他第一次觉得,比起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好。”他沉声道,冲剩下的手下吼道,“抄家伙!跟这玩意儿拼了!”
手电光再次亮起,照亮守鼎兽扑来的身影,也照亮赵倩碧伏在鼎边的背影——她素白的手指在鼎身上飞快地画着符文,袖口下的手腕上,不知何时也爬上了一道淡淡的黑纹,和当年她师父身上的,一模一样。
青铜鼎的嗡鸣声越来越响,守鼎兽的咆哮震得墓道顶上的石块簌簌往下掉,张杰辉的短刀砍在守鼎兽的鳞甲上,只留下一道白印,却被它的爪子扫中肩头,瞬间涌出鲜血。可他没退,反而往前冲了一步——他突然明白,赵倩碧不是在“阻止”他们,是在“救”他们。
而这尊看似普通的青铜炉鼎背后,藏着的恐怖,才刚刚开始显露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