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洛杉矶，风云道馆总部附近的高级公寓。

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深色木地板上切割出锐利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陌生的、混合着昂贵香氛、酒精和情欲过后特有的慵懒气息。

方廷皓先醒了过来。身体的感觉先于意识回归，手臂上传来的重量和肌肤相贴的温热触感提醒着他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尹秀背对着他，蜷缩在他怀里，浓密的长卷发有些凌乱地铺散在枕上，也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他的手臂正环在她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腰肢上。

他没有立刻动，只是静静地呼吸，感受着怀中身体的柔软和温热，以及自己身体里一种陌生的、饱足后的平静。他知道尹秀也醒了，从她变得略微紧绷的呼吸节奏就能感觉到。她只是闭着眼，在装睡，或者更准确地说，在评估现状。

过了几分钟，或许是意识到装睡无用，尹秀动了动，看似自然地想挪开身体。方廷皓的手臂却收拢了些，没让她轻易挣脱。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贴在她耳边响起。

尹秀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干脆利落地转过身，面对着他。她的眼神清亮，没有任何宿醉的迷蒙，也没有寻常女子在这种情境下可能出现的羞涩或尴尬，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仿佛在评估一件刚完成的工作。

“嗯。”她应了一声，算是回答。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他脸上，然后向下，扫过他裸露的胸膛，上面有几道清晰的、她自己留下的抓痕。

方廷皓任由她看，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她的骄傲，她的攻击性，以及她对于建立稳定亲密关系的下意识回避。昨晚的发生，是气氛使然，是积压已久的张力爆发，是成年男女的你情我愿，但他很清楚，这绝不意味着在尹秀的计划里，会立刻有什么“以后”。

“感觉怎么样？”他问，语气平常得像在问早餐想吃什么。

尹秀挑眉，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多余，又或者看穿了他平静下的试探。她伸出食指，指尖轻轻点在他锁骨下方的一个细微咬痕上，带着点挑衅的意味：“技术有待提高，方廷皓。”

方廷皓低笑出声，抓住她作乱的手指，握在掌心。她的手指纤细，但指腹有长期训练留下的薄茧。“彼此彼此，尹秀教官。你也没经验到哪儿去。”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所以，接下来呢？”

尹秀想抽回手，没成功，便由他握着，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和惯常的锐利：“接下来？起床，洗澡，各忙各的。今天总部还有季度会议。”

她答得理所当然，仿佛昨晚不过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格斗对练，结束后自然各自散去，无需多余牵扯。

方廷皓并不意外。他早就料到她会是这样反应。如果他表现出任何一点急于确认关系、或者被她这种“翻脸不认人”的态度刺伤的样子，才会真正让她看轻甚至远离。

“各忙各的？”他重复着她的话，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把她脸颊边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拨到耳后，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廓，“尹秀，睡完了就扔，是不是太不负责了？”

他的语气带着玩笑，但眼神却很认真，甚至有点戏谑，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想干嘛，但我没那么好打发。

尹秀眯了眯眼，像是被他的直白和反应挑起了兴趣。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凑近了些，几乎鼻尖相抵，呼吸可闻：“负责？方廷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传统了？”她的气息拂过他的皮肤，“昨晚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我需要对你负什么责？还是说，方少爷睡一觉就想绑住我？”

她的攻击性又回来了，带着她特有的、直击痛处的精准。若是一般人，或许会被她这番话刺得狼狈不堪。

但方廷皓只是看着她，目光深邃，仿佛能看进她试图用尖锐包裹起来的内里。“绑住你？”他轻笑，带着点嘲弄，不知是嘲弄她还是自己，“我没那么天真。我只是觉得，既然体验不算太差，或许可以有下次。”

他直接跳过了“确认关系”这种她必然反感的说辞，将关系定位在更实际、也更符合她当下逻辑的层面——一种可持续的、互惠的肉体关系。

尹秀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她打量着他，像是在评估一项新的提案。她不得不承认，方廷皓很懂她。他没有流露出受伤或被冒犯，也没有急于表白心迹给她压力，而是用一种同样冷静甚至带点商业谈判意味的态度，提出了一个“后续合作”的可能性。

“下次？”她重复着，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考量。

“嗯。”方廷皓应道，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那里皮肤很薄，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看心情，看机会。就像昨晚。”

他把她的话还给了她，将一场可能走向尴尬的“事后谈判”，拉回到了他们更熟悉的、势均力敌的博弈频道。

尹秀沉默了半晌，然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却真实了许多的笑意，带着她特有的嚣张和认可：“方廷皓，你果然很麻烦。”

这话听起来像抱怨，但方廷皓听出了里面的默许。他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了。未来的路还长，但至少，他拿到了入场券。

“彼此彼此。”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不再给她反悔或者继续“讨论”的机会，“不是要开会？再不起床真要迟到了，尹秀教官。”

他率先松开她，起身下床，高大的身躯在晨光中舒展，背对着她，毫不掩饰身体的线条，仿佛一种无声的宣告。

尹秀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也恢复了平常的冷静和锐利。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向浴室，姿态依旧从容，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日常训练的一部分。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从昨晚开始，已经不一样了。而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