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空气凝滞污浊，唯一的光源是头顶惨白的灯光，在少年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名字？”
“洛恩斯。”
“知道错哪儿了吗？”
少年抬起头。那是一张即便带着淤青和血痕也难掩俊美的脸，但此刻，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属于12岁孩子的懵懂，只有一片冰冷的潭水，深处却燃着毫不掩饰的、近乎挑衅的杀意。他的双手被反铐在脑后，腕骨因为持续的挣扎磨破了皮，渗出的血丝在金属边缘凝成暗红。双腿更是被厚重的皮带死死捆在椅腿上，勒进肉里。
“打架斗殴，顶撞管师。”他扯了扯嘴角，拉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语气却异样地“诚恳”，“应该是没了吧？关进这地方的，不都这几样罪名么，警官。”他微微偏头，灯光照入他的眼，那里面空荡荡的，什么情绪也没有，“您又何必……明知故问。”
“哼，社会败类。”坐在对面的警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目光，缓慢地扫视过洛恩斯，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洛恩斯，男，12岁。11岁确诊反社会人格，送入少管所。一年内，参与斗殴263次，顶撞管师56次，拉帮结派。”他念着档案，声音平板，却字字如刀，“小子，你很得意？以暴力为乐，你们这种人，早该化成肥料。在这里浪费资源，简直是社会的仁慈。”
刻薄的话语砸过来，洛恩斯连睫毛都没颤一下。没有愤怒，没有羞耻，甚至没有厌烦。这些话，他听得耳朵早已起了茧子，内心一片麻木的荒原。
警长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关节叩了叩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盯着洛恩斯那双空洞又危险的眼睛，一字一顿：
“那你知道，你父母为什么一次都没来看过你吗？”
洛恩斯脸上那片冰冷的平静，瞬间出现了第一道裂痕。他猛地抬头，脖颈绷出凌厉的线条，瞳孔急剧收缩，死死锁住警长的眼睛。
“你……什么意思？”声音是从紧咬的牙关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带着嘶哑。
警长笑了。那是一种看到猎物终于踩中陷阱的、满意的笑容。
“他们以你为耻。”他慢条斯理地说，欣赏着少年眼中骤然翻腾起的暴风，“他们根本不愿承认，有你这个儿子。”
“闭嘴！”
野兽般的怒吼轰然炸响！几乎同时，洛恩斯身下的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开了椅子。“咔哒”一声轻响，手铐竟松脱开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挣脱束缚的右手已握拳，带着全身拧转发出的力道，撕裂空气，狠狠砸向警长面门！
警长瞳孔一缩，惊愕只在脸上停留了零点一秒：“什么时候？！”他反应极快，绝不纠缠，足尖蹬地，椅腿与地面发出刺耳摩擦声，人已向后暴退！右手在腰间一抹，漆黑的枪口已然抬起，瞄准，扣动扳机！
砰！
子弹呼啸而出，直奔洛恩斯胸膛。洛恩斯冲势未竭，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将身体侧开半尺！子弹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火辣辣的灼痛瞬间蔓延，一缕白发缓缓飘落。
“啧，勉强。”洛恩斯舌尖舔过嘴角渗出的血，竟勾起一抹癫狂的笑。他如离弦之箭，以更快的速度再次扑上！目标明确——夺枪！
警长眼神一厉，瞬间洞悉他的意图。“天真！”他低喝，扳机连续扣动！砰砰砰！ 几颗子弹编织成致命的网，封锁洛恩斯所有前进角度。
“太小看人了！”洛恩斯身形如鬼魅，在极小的空间内做出不可思议的规避，时而侧滑，时而俯身，子弹擦着他的衣角、裤腿掠过，在墙壁和地板上留下狰狞的弹孔。猛地，他脚尖一挑，将地上那把歪倒的破椅子勾起，顺势抡圆了朝警长掷去！
“雕虫小技！”警长嗤笑，正要抬枪点射，椅子却在飞至半空时，“噗”地一声，爆开一团浓密的白色烟雾！瞬间弥漫整个审讯室！
“咳咳……白烟？哪来的！”警长猝不及防，立刻屏息掩口，持枪的手依然稳定，但视线已被彻底遮蔽。他眼神一沉，低语：“魄骸，听风闻雨。”
头顶，一对漆黑的猫耳悄然显现，微微转动。霎时间，世界的声音被放大了千百倍——烟雾微粒的摩擦声，自己急促的心跳，窗外渐沥的雨滴……还有，左侧三点钟方向，那极力压抑却依然存在的、细微的呼吸与衣料摩擦声！
就是现在！警长毫不犹豫，调转枪口，扣动扳机！
砰！
枪声过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警长谨慎地挪步上前，烟雾稍散，地上果然倒着一个黑影。他嘴角刚勾起一抹冷笑，却骤然僵住——那根本不是洛恩斯，而是那件被扔过来的、挂着洛恩斯外套的破椅子！
中计了！是利用声音误导的诱饵！
脑后，寒风骤起！
警长浑身寒毛倒竖，想要回身已来不及。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带着少年全部的恨意与力道，狠狠砸在他的后脑！
“呃……”眼前一黑，他软软瘫倒在地。
洛恩斯喘着粗气，从他无力的手中抠出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微颤。他在手中掂了掂，枪口缓缓下移，对准了地上警官的后脑勺。
“你很强，”少年声音低哑，带着激斗后的喘息，却冰冷如铁，“但脑子，不大灵光。再见了，警官先生。”
他的食指，扣向扳机。
砰！
枪声再响！但倒下的却不是警长！
洛恩斯持枪的手腕骤然爆开一团血花，钻心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手枪脱手飞出！紧接着，第二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他的小腿！他身形一歪，重重跪倒在地。
“果然……还是不行吗。”洛恩斯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腕，脸上却没有多少沮丧，反而露出一丝近乎狡黠的、得逞般的笑意，尽管这笑容因疼痛而扭曲。
审讯室的门被无声推开。一名全身漆黑作战服、戴着战术目镜的狙击手走了进来，手中的狙击步枪枪口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喂喂，我是凯姆莱特，目标已丧失行动能力。”他对着微型麦克风报告。
对面传来低沉的指令：“收到。带他去黑屋。”
凯姆莱特走到洛恩斯面前，掏出一副明显更厚重的手铐。“老实点，”他声音没什么起伏，“我的子弹不多，不想浪费在你身上。”
洛恩斯闭上眼睛，似乎放弃了抵抗，任凭对方将自己双手粗暴地反铐在背后，又用特制的绳索捆住双腿。很快，他被捆成了一个结实的“粽子”。
就在凯姆莱特弯腰，准备将他扛上肩膀的瞬间——
洛恩斯一直被绳索“紧紧”捆缚的左臂，关节处发出轻微的“咔”一声，竟以一种违反人体常理的角度猛地抽出！膝盖同时如炮弹般向上狠狠一顶，正中凯姆莱特胸口！
“唔！”凯姆莱特遭此重击，气息一滞，身形晃动。洛恩斯挣脱的左手快如闪电，顺势摸向他腰间的备用配枪！握住枪柄的刹那，他借力在凯姆莱特后背一推，整个人竟借势凌空翻身，落地时已单膝跪稳，枪口直指对方！
砰！砰！
两声枪响几乎重叠！第一声，是凯姆莱特反应神速，拔出的匕首精准击打在洛恩斯刚夺下的手枪上；第二声，是手枪被击飞落地撞击的声响。
洛恩斯手中一空，虎口崩裂，鲜血直流。“该死！没子弹？！”他惊怒交加。
巨大的脱力和剧痛同时袭来，他再也支撑不住，哐当一声瘫倒在地，只能艰难地抬头。
凯姆莱特缓缓摘下滑下一半的战术目镜，露出一双冰冷至极的眼睛。他俯视着地上如同困兽的少年，那股弥漫开的危险气息，让洛恩斯心脏骤紧。
“我说过，不想浪费子弹。”凯姆莱特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被屡次挑衅点燃的怒火，“我不能杀你，但‘活着’有很多种方式。”
他蹲下身，一把揪住洛恩斯汗湿的白色短发，强迫他抬起头。另一只手的枪口，冰凉的触感顺着少年的脖颈，缓缓下滑，划过锁骨，停在心口上方。
“我记住你了，”洛恩斯疼得吸气，却依旧狠狠地瞪着他，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死到临头，废话真多。”凯姆莱特眼神一暗，枪口偏移，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
少管所外，枯树枝上昏昏欲睡的乌鸦被接连的枪声和隐约的惨叫惊起，“嘎嘎”叫着扑棱棱飞入阴沉的夜空。
隔壁楼里，被吵醒的管教弗伦特亚翻了个身，嘟囔道：“又是哪个小混蛋闹事……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清净了。”
同屋的人叹了口气：“干了这行就得受着。不过这枪声……听着可真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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