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洛特独自一人走在回公寓的路上，身影被拉得细长，显得有些孤寂。他刚刚结束在咖啡店的兼职，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咖啡香气，与这城市夜晚的喧嚣格格不入。他低着头，百无聊赖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脑子里还在回响着店长和夏丽的拌嘴声，那些平凡的、带着烟火气的日常，是他这一世拼命想要抓住的温暖。
然而，命运的丝线，总在不经意间将他拉回黑暗的旋涡。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男人压抑的痛哼，从旁边一条幽深、堆满杂物的巷子里突兀地传来，打破了街面的相对宁静。
洛特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歪了歪头，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下意识地观察四周。街道上车流不息，行人匆匆，无人为这巷子里的异响驻足。仿佛那是一条被城市遗忘的、滋生罪恶的裂缝。
理智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前世的阴影，拥有了看似正常的生活，任何节外生枝都可能将他拖回泥潭。
他抬步欲走。
可就在视线即将彻底移开的刹那，余光不经意地瞥见了巷内混乱场景中的一抹金色——那是一个被数个彪形大汉围在中间、蜷缩在地的身影。借着巷口微弱的光线和远处霓虹的反射，洛特清晰地看到了那人脖颈上缠绕的、已然渗血的白色绷带，以及脸颊上贴着的、边缘翘起的医用胶布。
那个侧影，那种即便在狼狈中依旧透出的、难以言喻的轮廓……
刹那间，洛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一滞。
“……杰斯？”
一个他以为早已埋葬在童年记忆里的名字，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与瞬间燃起的滔天怒火，冲口而出。
“靠！你们在干嘛！！！”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明哲保身，在这一刻被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保护欲彻底击碎。洛特甚至没有思考自己是否能够对抗那么多人，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猛地冲进了那条弥漫着霉味和危险气息的暗巷，顺手在墙角抄起一根不知谁丢弃的、锈迹斑斑却足够沉手的铁棍，紧紧握住。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奇异地唤醒了他体内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
巷子深处，那群正施暴的凶神恶煞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打断了兴致，纷纷停下动作，不善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洛特。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壮汉，他上下打量着洛特清瘦的身形和那张在昏暗光线下依旧精致得过分的脸，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鄙夷：“喂，死娘炮，你想干嘛？学人家英雄救美？”
另一个身材干瘦、眼神猥琐的男人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目光黏腻地在洛特脸上逡巡：“哎呦我去，哥几个今天运气不错啊，这小白脸长得真他妈的俊，比娘们还带劲！”
第三个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拳头，威胁道：“小子，识相的就赶紧滚蛋！不然连你一起揍，听见没？”
洛特对他们的污言秽语恍若未闻。他只是微微歪着头，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眸在阴影下显得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评估意味。他的视线快速扫过在场的每一个敌人，嘴唇无声地翕动：
“一，二，三……六。”
六个。还好。
他忽然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然后又甩了甩手腕，仿佛只是在做热身运动。然而，那双握住铁棍的手，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哎，好烦啊……”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种真实的、被打扰的不耐烦。下一秒，他动了！
瘦削的身影如同鬼魅，借助巷子两侧堆积的废弃纸箱和杂物，灵活地穿梭、闪避。男人们怒吼着挥来的拳头和踢来的腿脚，大多落在了空处，或是砸在硬纸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喂！臭小子！别他妈窜来窜去的！有种就跟老子正面刚！” 一个脾气火爆的光头男人气得哇哇大叫，抡起手中的木棍就朝着刚跳到一个废纸堆顶端的洛特挥去。
同时，另外五人也默契地围拢过来，封堵了他的退路。
洛特蹲在纸箱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子漫不经心：“哎，真的很麻烦……我不想再和黑社会扯上关系了……你们现在乖乖离开，还来得及哦？”
“哈？你小子他妈的在说什么梦话？！” 刀疤脸觉得受到了侮辱，怒吼着，手中的铁管带着风声砸向洛特的立足之处。
纸箱坍塌，洛特却早已借力向后空翻，轻盈地落在了包围圈之外。
落地的那一刻，他周身的气息陡然变了。
之前那种略显懒散、甚至带着点无奈的感觉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杀意。巷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温度骤降。
他缓缓抬起眼，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骇人，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漠然的、看待死物般的冰冷。
“你们确定要这么做？”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现在是你们先动手的……那就，不要怪我了。”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铁棍已如毒蛇出洞，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猛地扫向离他最近那个男人的小腿筋骨！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在巷子里回荡。那人应声倒地，抱着扭曲的小腿哀嚎不止。
其余五人被这狠辣果决的一击震慑，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间隙，洛特动了！他如同扑食的猎豹，矮身疾冲，瞬间贴近另一个男人的后背。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见寒光一闪，一柄不知从何处摸出的、刃口闪着冷光的锋利匕首，已经精准而狠戾地刺入了那人的颈侧！
“呃……” 被刺中的男人双眼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双手徒劳地想去捂住那喷涌而出的温热血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软软地倒了下去。
洛特抽出匕首，任由滚烫的鲜血溅在他白皙的脸上和衣服上。他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刀刃上残留的猩红，那双冰冷的眼眸微微眯起，竟流露出一种近乎迷醉的、妖异的光芒。
“哎，我都说了我不喜欢打架……” 他歪着头，看着地上迅速蔓延开来的血泊，语气竟然带着一丝天真的抱怨，“因为对我来说，只有用命来打，才算真正的打架啊……”
剩下的四个男人看着倒在血泊中抽搐的同伴，看着洛特那副舔舐鲜血、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般的模样，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们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金发小子，顺便捞点好处，从来没想过会碰上这种不要命的疯子！
洛特用脚尖踢了踢地上已然失去声息的躯体，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顽皮的、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看着剩下的四人：“你们的同伴……好像快不行了哎？虽然对我来说，倒是无所谓啦～”
“疯……疯子！他是个疯子！” 不知是谁颤抖着喊了一声。
剩余的四人肝胆俱裂，斗志瞬间崩溃。他们看着洛特，仿佛在看一个择人而噬的怪物。
“噗哈哈哈……” 洛特却突然爆发出一阵愉悦的、带着癫狂意味的大笑，不等对方反应，他竟再次主动发起了冲锋！他直直地朝着那四人冲去，速度快得惊人！
那四人早已被吓破了胆，见他冲来，下意识地举起手臂格挡，阵型大乱。
然而，洛特的目标并非他们本身。他一个灵巧的俯身冲刺，竟是从他们之间的空隙滑过，目标是掉落在地上的一根更粗壮的铁管！
捡起铁管的瞬间，洛特没有任何犹豫，腰腹发力，拧身，抡圆了胳膊，将那根沉重的铁管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向那个刚刚骂他“娘炮”的光头男人的头颅！
光头男惊骇之下，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格挡。
“砰！咔嚓！”
又是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和骨裂声！光头男的手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带得踉跄后退，撞在墙壁上。
“哈哈哈！爽！老子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活动过了！！！” 洛特兴奋地大叫，眼神中的疯狂愈盛。他丢开铁管，身形如风，再次扑向另一人！
那人见同伴惨状，早已心胆俱寒，见洛特扑来，下意识地护住上身和下体。却见洛特虚晃一招，手中匕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上撩去，目标赫然是他的胯下！
“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
因为洛特的匕首在划破他裤子的瞬间，手腕一翻，刀尖已然深深扎入了他的小腹！并且，洛特并未停留，他一个迅捷无比的滑铲，竟是从那人的胯下钻到了他的身后！
这个动作，使得原本深插入腹的匕首，随着洛特位置的移动，在那人的腹腔内狠狠地、残酷地搅动了一圈！
“噗——”
当洛特冷笑着将匕首拔出时，大量的鲜血混合着疑似肠道的组织物，从那恐怖的伤口中涌了出来，男人连惨叫都发不出，瞪大眼睛，直挺挺地向前倒去，身下迅速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的血洼。
浓郁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弥漫在狭窄的巷子里。
剩下的最后两个男人，看着眼前这如同屠宰场般的景象，看着那个站在血泊中央、满身猩红却依旧在微笑的少年，彻底崩溃了。他们的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乎要跪倒在地。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刀疤脸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恐惧。
洛特歪着头，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举起沾满粘稠血液的手，舔了舔手背上尚未凝固的猩红，露出了一个被鲜血衬托得愈发妖异纯洁的笑容：
“……一个，路见不平的……好人？”
“……” 刀疤脸和最后一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悔恨和恐惧。他们再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连句狠话都不敢放，狼狈地搀扶起地上还能动弹的同伴，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条仿佛通往地狱的巷子，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嘿嘿嘿，慢走不送哦～” 洛特蹲在原地，热情地朝着他们逃离的方向挥了挥手，满口白牙在血色映衬下，白得刺眼。此刻的他，像极了刚从血池爬出、餍足而愉悦的恶魔。
当最后一个人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巷子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地上逐渐冰冷的躯体。
洛特脸上那疯狂而愉悦的笑容，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他蹲在血泊中，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沾满粘稠鲜血的双手，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和厌弃，低声喃喃，语气充满了懊恼：
“又闯祸了……啧，一见到血就兴奋……这个坏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
“烦死了……完全不受我控制……”
“上一辈子是这样……这一辈子……也是……”
他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将脑海中那些属于“雷”的、暴戾而嗜血的记忆碎片驱散。
就在这时，他才猛地想起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他出手相救的金发男人。
洛特背对着那个方向，慌忙地用相对干净的手腕内侧和袖子，胡乱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调整面部肌肉，试图挤出一个温和的、属于“洛特”的、不会吓到人的笑容。
然后，他转过身，朝着那个一直沉默地注视着一切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靠近。
“你……还好吗？”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带着关切。
“……” 金发男人依旧蜷缩在阴影里，听到他的问话，只是沉默地将头扭向另一边，肩膀微微耸动，那姿态，不像是因为恐惧，反倒像是在……闹别扭？像是在生闷气，又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洛特微微一愣，借着远处透进来的微光，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男人的侧脸轮廓，以及那双在黑暗中，如同上好翡翠般、氤氲着水汽的碧绿色眼眸。
这双眼睛……太熟悉了。即使褪去了幼时的圆润，那份独特的色彩和神韵，却未曾改变。
洛特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试探着，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是杰斯吗？”
“……” 男孩（此刻洛特更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他）猛地转过头，那双碧绿的眼眸瞪得大大的，里面瞬间蓄满了泪水，如同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兽，直勾勾地盯着洛特。但他依旧倔强地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低下头，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部分表情。
洛特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摊水，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快步上前，蹲下身，与杰斯平视，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带着哄劝的意味：
“杰斯……我是洛特哥哥啊，不认识我了吗？”
“对不起啊杰斯，哥哥刚刚的样子……肯定吓到你了，是不是？”
他伸出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揉揉杰斯柔软的金发，动作却带着一丝迟疑，生怕再次惊扰到他。
“……” 杰斯依旧沉默着，只是抬起那双盈满泪水的碧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洛特。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委屈，有害怕，有依赖，还有一丝洛特看不懂的、深藏的情绪。泪水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划过他带着伤痕和胶布的脸颊。
洛特再也忍不住，轻轻地将杰斯拥入怀中。少年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要结实宽阔许多，但此刻在他怀里，却依旧微微颤抖着，如同风中落叶。洛特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轻柔地、有节奏地拍抚着杰斯的后背，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杰斯不哭，哥哥在呢～没事了，没事了……坏人都被哥哥打跑了……”
“乖，不哭了……”
“……呜……” 怀中的人终于发出了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声，随即，这呜咽变成了难以自抑的、委屈至极的痛哭，“……呜呜呜……呜呜呜……”
杰斯紧紧回抱住洛特，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洛特肩头的衣物，那哭声里仿佛承载了这些年所有的孤独、恐惧和思念。
而在巷子之外，无人注意的阴影里，另一双眼睛正兴奋地注视着这一切。
卢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蹲在墙角，身体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颤抖。他那双隐藏在刘海后的金色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牢牢锁定着巷子里那个满身鲜血却温柔拥抱着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呼……呼……” 他压抑着急促的呼吸，从齿缝间挤出低哑而兴奋的呢喃：
“洛特……完全就是个伪善的疯子啊……”
“太棒了……太有意思了……”
“哈哈哈……这才是……真正的你吗？”
“我果然……没有看错……”
他趴在冰冷的墙面上，嘴角咧开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笑容，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病态的狂喜之中。
洛特几乎是将杰斯半扶半抱地带回了自己的公寓。好在夜色已深，他又是走的偏僻小路，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一进门，他就反手锁上了门，仿佛要将外面的一切危险和窥视都隔绝在外。
“杰斯，你先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 洛特的声音依旧温柔，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他将杰斯按坐在床边，自己则蹲下身，仰头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担忧。
杰斯顺从地坐着，只是那双碧绿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洛特，像是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
洛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解开杰斯脖子上那已经被血和灰尘弄得脏污不堪的绷带。他的动作极其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 他轻声说。
绷带被一层层解开，露出了下面狰狞的伤痕。那不仅仅是简单的擦伤或淤青，还有几道明显的、深紫色的勒痕，像是被什么粗糙的绳索紧紧捆绑过留下的印记，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破皮，渗着血丝。
洛特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熟悉的杀意再次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升起，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暴戾，但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颤抖和咬牙切齿的怒意：
“妈的……我一定要杀了他……”
“是谁做的？杰斯，告诉哥哥，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伤痕的边缘，心疼得无以复加。在他的记忆里，杰斯还是那个需要他保护、跟在他身后甜甜叫着“洛特哥”的、漂亮得像个小天使的弟弟。究竟是谁，忍心对这样的杰斯下如此重手？
“……” 杰斯没有回答。他只是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搂住了洛特的腰，将头深深地埋进洛特的小腹，身体微微发抖，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汲取安全和温暖的港湾。他用沉默和行动，拒绝了回答这个问题。
洛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立刻回抱住杰斯，用更大的力道，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他不再追问，只是用下巴轻轻蹭着杰斯柔软的金发，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带着安抚的魔力：
“好了，好了，不想说就不说……哥哥不问了……”
“乖，我们先上药好不好？否则伤口很容易感染的……”
“哥哥哪里也不会去，就在这里陪着你，嗯？”
杰斯听到这话，抱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拼命地摇头，发出模糊的抗拒声，像是害怕一旦松手，洛特就会离开。
“杰斯不想上药，那我们就等一会儿……哥哥陪着你……” 洛特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看着杰斯这副全然依赖却又饱受创伤的模样，巨大的歉疚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角滑落，滴落在杰斯金色的发丝间。
是他吗？是因为他当年的不告而别，才让杰斯失去了庇护，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吗？如果他当年能更强一点，能带着杰斯一起走……
“……” 杰斯感受到了头顶那微凉的湿意。他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慌张地抬起头，用手笨拙而又急切地去擦拭洛特脸上的泪水。那双碧绿的眼眸里，充满了无措和心疼。
看到他这个反应，洛特的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他抓住杰斯的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试图打破这过于沉重的气氛：
“噗哈哈哈……两个大男人，居然在这里抱头痛哭，煽情得要死……” 他笑着，眼泪却还在流，“好了，杰斯，哥哥没事。你看，你好点了吗？我们先把药上了，好不好？上了药就不疼了。”
“……” 杰斯仰头看着他，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绿眸如同雨后的森林，清澈而脆弱。他沉默了几秒，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洛特松了一口气，立刻起身去拿医药箱。他动作熟练地拿出消毒水、棉签和干净的绷带，重新蹲在杰斯面前，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整个过程，杰斯都异常安静配合，只是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洛特的脸。
“好了！搞定！” 洛特仔细地系好绷带，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点小得意的、属于“哥哥”的笑容，“怎么样？哥哥的手艺不错吧？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厉害？”
杰斯看着他，脸上终于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依赖和信任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
洛特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心里更是柔软。但他随即注意到，从见面到现在，杰斯除了哭泣和呜咽，几乎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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