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特走上前，看到自己的衣服被塞进杰斯包里，无奈地想往外拿：“哎呀，我的衣服怎么也装进去了？快拿出来，你背包空间小，留着放自己的东西。”
杰斯连忙伸手按住背包，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关系没关系，衣服都差不多，挤一挤就能装下，到了新家再整理就好。”他死死护着背包，生怕洛特把衣服拿出去，仿佛这样就能确保两人一定会一起离开。
洛特看着他执拗的模样，只好作罢，笑着提议：“那我们趁现在，再好好看看这里吧，毕竟住了这么久。”
杰斯立刻点头，眼睛里满是憧憬：“好呀！真想快点去新家，不知道房间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有小窗户能看到院子？”
洛特靠在门框上，望着宿舍里熟悉的一切——墙上孩子们胡乱画的涂鸦、床板上刻着的歪歪扭扭的名字、窗外飘进来的梧桐叶，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是啊，哈哈，阿姨看起来挺喜欢我们的，新家肯定不会差。”他心里清楚，这份“喜欢”大概率不会落在自己身上，可看着杰斯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泼冷水。
夜色褪去，晨光熹微，庭院里的梧桐叶上还沾着露珠。突然，一声清脆的汽车鸣笛声划破清晨的宁静，洛特心里咯噔一下，牵着杰斯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些。
两人慢慢走向大门，远远就看到昨天那个女人站在车旁，穿着一身素雅的连衣裙，却没了昨日的笑意，眉头微蹙，眼神躲闪，脸上满是显而易见的歉意。洛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这种表情他太熟悉了——过去几年，无数个领养人在反悔时，都是这副模样，带着愧疚却又无比坚决。
“……洛特，阿姨……”女人看到他们走近，嘴唇动了动，声音支支吾吾，眼神飘向别处，不敢直视洛特的眼睛，显然在纠结该如何开口才不至于太过伤人。
洛特压下心底的失落，努力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伸手捧着杰斯的脸蛋，温柔地说道：“杰斯乖，哥哥还有点东西没收完，你先和阿姨回家好不好？”
杰斯立刻摇头，小手死死抓住洛特的衣角，指节泛白，声音带着慌张：“不要！我要和洛特哥一起走，我不先走。”他能感觉到气氛不对，下意识地抓紧唯一的依靠。
洛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抬头看向女人，笑容依旧灿烂：“我们拉勾约定好不好？等哥哥收拾完东西，马上就追过去找你。杰斯要是不信，问问阿姨就知道了，对吧阿姨？”他眼神示意女人配合，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蹲下身子，努力挤出温柔的笑容，对着杰斯说道：“对啊小杰斯，我们先回新家等哥哥，哥哥很快就来，好不好？新家有好多玩具，还有艾丽莎姐姐陪你玩呢。”
杰斯还是有些犹豫，抿着嘴唇看了看洛特，又看了看女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洛特哥哥一定要来，我在新家等你，不许骗人。”
女人连忙牵起他的手往车里走，杰斯一步三回头，小脸上满是不舍，眼神紧紧黏着洛特，直到车门关上，还扒着车窗使劲张望。洛特站在原地，一直笑着挥手，直到汽车发动，才缓缓放下手臂，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冻结了一般。
汽车驶出几步后停下，女人匆匆跑回来，脸上满是愧疚，紧紧握住洛特的双手：“洛特，对不起，阿姨没能遵守约定……但阿姨真的有苦衷，你能理解吗？”她的手有些冰凉，力道却很大，像是在寻求安慰，又像是在自我辩解。
洛特抽回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问道：“阿姨，能告诉我原因吗？”他不是好奇，只是想给自己这又一次的失望，一个明确的收尾。
女人眼神闪烁，含糊其辞：“这个……阿姨不方便透露，总之是没办法的事。洛特，你是个好孩子，阿姨真的很喜欢你，可实在是……对不起。”她的声音里带着歉意，却没有丝毫要改变决定的意思。
洛特深深吸了口气，对着女人鞠了一躬，语气诚恳：“没关系，阿姨不用觉得抱歉。杰斯胆子小，怕生，平时看着黏人，其实很懂事，本性不坏，麻烦阿姨以后多照顾他，别让他受委屈，杰斯就拜托您了。”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也是最牵挂的事。
女人连忙扶起他，眼眶有些发红：“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就算你不说，阿姨也会好好待杰斯的，就像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她上前轻轻抱了抱洛特，“好孩子，委屈你了。只要阿姨还在这边，一定会经常带杰斯来看你。”
洛特轻轻推开她，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谢谢阿姨。”
女人转身快步回到车上，汽车很快再次发动，朝着远方驶去，扬起一阵尘土，最终消失在路的尽头。
梅老师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语气冰冷如霜：“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吧？杰斯走了，心里没点想法？”
洛特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表情淡漠得像一潭死水，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想法，早晚都要走的，习惯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那处柔软的地方，正传来细密的痛感，像被针扎一样。
“冷漠的家伙。”梅老师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杰斯把你当成唯一的亲人，你倒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了，昨天收到一笔专门资助你的善款，资助人说会供你上完大学，你最好乖乖跪下感谢，别不知好歹。”说完，她转身就走，背影决绝。
洛特猛地回头，对着她的背影追问：“是谁资助的？”
“小逼崽子，资助人的信息要保密，问那么多干什么。”梅老师头也不回，声音渐渐远去。
“搞什么神秘……”洛特低声嘀咕了一句，转身想回宿舍，眼角却突然一热，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干燥的地面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愣了一下，抬手抹了把脸，摸到一手湿润。“老子这是怎么了？”他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又沙哑，“都活了两辈子了，怎么还这么多愁善感，真不像话……哈哈哈……妈的……”话没说完，喉咙就像被堵住一样，再也笑不出来。他双腿一软，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哭声溢出来，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那些假装的坚强、故作的淡漠，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只剩下满心的失落与委屈。
不远处的走廊阴影里，梅老师举着相机，“咔嚓”一声，将洛特蹲在地上痛哭的模样定格下来。她快速打开手机，将照片发送给一个备注为“先生”的联系人，手指在屏幕上敲击：玩得好的弟弟被领养，情绪崩溃。
很快，对方回复过来，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哦。
梅老师看着屏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收起手机和相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走廊，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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