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轻轻落在教学楼的檐角,几个学生围坐在楼下的台阶上,用一只塑料水瓶玩真心话大冒险。那样的年纪,游戏总少不了好友的推波助澜,盼着自己被选中,又在朋友的暗示里奔赴一场心照不宣的小冒险。
“转到你了,贺峻霖,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选大冒险。”贺峻霖的指尖在后颈轻轻蹭了蹭,目光悄悄递给身旁的宋亚轩,像在等一个心领神会的信号。
宋亚轩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那你去给严浩翔送水。”说罢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贺峻霖握着一瓶桃子味苏打水,耳尖泛起热意,脚步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可身后的笑声和轻轻的推力没给他退路,他被簇拥到严浩翔面前
严浩翔显然也慌了神,下意识摸了摸后颈,视线飘向一边,装作没注意到逼近的身影,可耳廓早已红透。他在害怕——怕贺峻霖并不是来找自己的,又忍不住期待,那种矛盾让他的呼吸都轻了半拍。
“严浩翔,你渴吗?”贺峻霖低着头,把水递过去,唇角藏不住笑意,害羞与紧张揉在一起。同学推得急,他几乎整个人栽进严浩翔怀里,远远看去,像一头扎进温暖的怀抱。
他比严浩翔矮半个头,低垂的姿态加上那股推力,让这一幕格外亲昵——像是贺峻霖真的埋在严浩翔的胸前,只露出一张发烫的脸。
严浩翔被喊回神,慌乱转头,正看见贺峻霖仰起的脸。两颊小巧圆润,像刚出炉的章鱼烧,白而软地鼓着。他的耳朵热得发烫,周围的喧闹被心跳声隔开,只能看清贺峻霖因笑而微微撑起的卧蚕,像春溪映出的浅影。
起哄声浪涌上来,空气变得又薄又黏,像把所有暧昧都封在里面。严浩翔笨拙地接过水,嘴唇动了几次,才低声说出“谢谢”。
“不用谢!”贺峻霖把校服往头上一套,像披了一件遮脸的斗篷,转身跑回游戏的人群。雨意清冷,却没冲淡他脸上的红潮,胸膛里鼓动着轻盈的欢喜。
他没注意,严浩翔一直望着他跑远。下一轮游戏,贺峻霖不经意抬眼,视线与严浩翔撞个正着——那一秒,空气像忽然静住,只剩彼此的目光在交换温度。贺峻霖慌忙收回视线,心里像被甜味涨满;严浩翔却被这凝视弄得呛了水,放下瓶子轻咳起来。
这便是贺峻霖六年常做的噩梦。
意识猛地被抽离,他睁开眼,后背和额头沁满冷汗,急促地喘着气。床头的水杯就在手边,他抓过来一口灌下,才稍稍缓过来。刚才的雨、递水的温度、撞上视线的瞬间,全是梦。
原来那些温热的呼吸、指尖的颤动、笑意里的羞赧,只存在于梦里。
现实里,六年前他们确实那样亲近过。从严浩翔进入IG开始,一切戛然而止。偶像不能谈恋爱,所以他放弃了贺峻霖。
曾经那双会为他拭泪的手,最终却推开了他。梦里前半段还会重演那些细密的亲密,可后半段总会变成严浩翔捧着他的脸,哽咽着说:“宝宝,我要离开你了。”贺峻霖抱着他哀求别走,却只换来一个消失在路灯下的背影。他怕自己再多回想一秒,就会在心里默默认下原谅。
思念像细密的针,日夜扎在心底。这个时候贺峻霖便会用针线和布料封存那些无法诉说的情绪。他的设计屋堆满了暗黑锋利的样式——每想一次严浩翔,他就做一件衣服,把爱与痛一起缝进去,也用忙碌挡住思念。人们夸他有奇思妙想、风格鲜活,他的衣裳因此走入聚光灯下,受到娱乐圈不少人的青睐。
一整夜,设计屋又多了一件新衣。他累得跌跌撞撞回房,一眼望见窗台上那盆桔梗花——依旧枯萎着。他俯身浇水,水珠顺着干裂的花瓣滑下,像替他拭去又一夜的梦痕。
刚入睡不久,手机在寂静里响起。
“喂,您好。”他嗓音因倦意微哑。
联系他的人多半身份不低,若在从前,他会认真聆听,可如今身为国际设计师,他已无需刻意迎合。“你好,我们想定制款,请问什么时候方便?”
“定制?晚上八点吧,我现在很困。”
挂断电话,他轻叹,想着今夜又要忙。能直联他的人,多半是贵人,酬劳从不需忧,他愁的只是辛劳。
晚上八点,贺峻霖准时出现在工作室门口。
雨水早已停歇,空气里仍残留着湿冷的味道,像六年前的那个夜晚没有散去。他换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脸色愈发苍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缝线——那是他自己缝的暗纹,细看像极了桔梗花的轮廓。
预约的客人还未到,他便站在落地窗前发呆。窗外霓虹在湿漉漉的街面碎成一片片光斑,一如当年教学楼下的起哄声,热烈却隔着一层无法跨越的距离。
门铃响起的时候,贺峻霖几乎是本能地绷紧了肩。
他转身,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帽檐压得很低,却遮不住那双熟悉到令他心悸的眼睛。
——严浩翔。
时间像被猛地掐断,六年的空白在这一瞬间被填满,又迅速裂开更深的缝隙。贺峻霖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呼吸骤然变浅。他想起梦里严浩翔含泪说“我要离开你”的模样,也想起自己夜里反复浇灌却始终枯萎的桔梗花。
严浩翔摘下帽子,露出那张依旧明亮却多了几分疏离的脸。他目光在贺峻霖脸上停留片刻,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
“坐吧。”贺峻霖先开了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平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把桌上的设计稿往旁边推了推,刻意避开那些暗黑风格的样衣——它们每一件都藏着对他的思念与恨意。
严浩翔坐下时动作有些僵硬,手指在膝上握成拳,像是在克制某种冲动。他低声道:“我是代表公司来的……想定制一批演出服。”
贺峻霖抬眼,嘴角牵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苦涩在眼底蔓延:“演出服?你们IG的新舞台?”
一句话,把两人都钉在了原地。
原来他真的成了万众瞩目的爱豆,而自己只能在暗处做着无人知晓的设计。身份的鸿沟像一把钝刀,在他们之间来回割着旧伤。
严浩翔的耳尖又红了,和六年前一样,却不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愧疚与无措。“峻霖,我……”他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间堆满“泄愤之作”的工作室里都显得苍白无力。
贺峻霖打断了他:“不必解释。你来,是因为需要我的设计,而我接,是因为它值钱。”他刻意让语调听起来冷漠,却控制不住视线落在严浩翔眼角——那里依然容易泛红,一如梦里他强忍泪水的模样。
空气稀薄又暧昧,像雨天的教学楼,像六年前被同学推搡的那一刻。只是这一次,没有起哄的同学,也没有桃子味苏打水,只有沉默与彼此心知肚明的痛。
严浩翔最终只点了点头,递上一份简洁的企划单。贺峻霖接过时,指尖碰到了对方的手背——冰凉,带着久未触碰的陌生。他迅速收回手,像被烫到。
“八套,两周后交。”严浩翔起身要走,却在门口停住,背对着贺峻霖低声说,“对不起。”
贺峻霖没有回应。他望着那人消失在夜色里,胸口起伏了几下,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窗台的桔梗花在灯下依旧枯着,仿佛在提醒他,有些东西错过了雨季,就再也等不到盛开的时机。
他知道,这场重逢不是为了重修旧好,而是为了再一次确认——他们之间只剩工作与回忆,没有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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