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经理，这是星途智能的创始人兼CEO，陆承泽。”

投行部总监的声音刚落，苏晚握着文件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抬起头时，她脸上已经挂好了职业投资人特有的冷静微笑，目光精准地落在对面男人身上。

五年未见，陆承泽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腕骨分明的手。他的五官轮廓愈发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时带着几分疏离，唯有那双眼睛，漆黑如墨，看向她时，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面对一个普通的合作对象。

苏晚伸出手：“陆总，久仰。我是鼎盛资本的苏晚，负责本次星途智能的A轮融资尽调。”

指尖相触的瞬间，一丝微弱的电流窜过。陆承泽的手微凉，掌心带着薄茧，握手的力度恰到好处，既不失礼貌，又保持着距离。“苏经理，幸会。”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低音区，却没什么温度。

会议室的空调温度调得有些低，苏晚收回手，将滑落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掩饰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她翻开面前的尽职调查报告，指尖划过“财务数据异常”那一行，抬眼看向陆承泽：“陆总，根据我们初步核查，贵公司近三个月的营收增速与研发投入存在明显不匹配，能否解释一下？”

谈判桌对面，陆承泽的创业合伙人兼首席技术官陈默刚想开口，就被陆承泽用眼神制止了。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报告上，语气平淡：“苏经理，星途智能的核心竞争力在AI算法的技术壁垒，而非短期营收。研发投入的增加，是为了攻克下一代产品的关键技术，这部分成本我们做了资本化处理，符合会计准则。”

他的解释滴水不漏，苏晚却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她从事投资行业三年，见过无数创业者，有的激进冒进，有的谨小慎微，却很少有人能像陆承泽这样，在面对质疑时，既不辩解也不急躁，反而透着一种胸有成竹的笃定。

“陆总，资本看重技术，但更看重可持续的盈利模式。”苏晚将报告推到他面前，指着其中一页，“我们注意到，贵公司的主要客户集中在三家企业，且均为预付账款模式，这存在极大的坏账风险。”

陆承泽拿起报告，指尖在页面上轻轻敲击着，沉默了几秒。“苏经理的顾虑我理解。”他抬眼，目光与苏晚相撞，“但这三家客户均与我们签订了长期排他性合作协议，预付账款是行业惯例，用于保障我们的研发资金周转。如果鼎盛资本担心风险，我们可以提供客户的信用评级报告和补充担保协议。”

他的应对从容不迫，苏晚却越发觉得不对劲。星途智能的AI技术确实亮眼，在图像识别领域的准确率已经达到了行业顶尖水平，这也是鼎盛资本将其列为重点项目的原因。但越是优质的项目，越要警惕财务数据背后的隐情。

会议进行了两个小时，苏晚围绕财务、法务、市场等多个维度提出疑问，陆承泽都一一作答，逻辑清晰，证据充分。可不知为何，苏晚心底的疑虑非但没有打消，反而越来越强烈。

散会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CBD的写字楼灯火通明，像一座座钢铁森林。苏晚走出会议室，刚要按下电梯，身后传来脚步声。

“苏经理。”

是陆承泽的声音。苏晚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他走到她身边，并肩站在电梯口，电梯数字不断下降。“五年不见，你变得更厉害了。”他的声音比会议上柔和了一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

苏晚侧头看他，路灯的光线透过玻璃幕墙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陆总说笑了，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她语气疏离，“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电梯门打开，苏晚迈步走进去，陆承泽却也跟着走了进来。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他身上的雪松香气，那是他高中时就喜欢的味道，从未改变。

“当年的事，”陆承泽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就没有想过要问一句为什么吗？”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瞬间冰凉。她看着电梯门上倒映出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躲闪。“陆总，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提。”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现在是工作关系，希望能保持专业。”

电梯门打开，苏晚几乎是逃一般地走了出去。她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到陆承泽站在电梯里，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翻涌的痛苦与隐忍。

走到停车场，苏晚坐进车里，久久没有发动引擎。五年前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父亲投资失败跑路，留下一屁股债务，母亲哭着让她和陆承泽分手，说他们家配不上陆家。她在大雨中找到陆承泽，说出那句“我们到此为止吧”，然后转身离开，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再次见到陆承泽，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情绪还是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同事发来的消息：“苏姐，星途智能的竞争对手启明科技刚才联系我们，说有关于星途的重要信息要透露，约我们明天见面。”

苏晚看着屏幕，眼神逐渐变得锐利。看来，星途智能的财务疑点背后，果然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她和陆承泽的纠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