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

暗流初涌

　　橘子在史莱克学院门口看见那个穿着男装却难掩绝色的粉蓝发少年时，心脏像被冰锥刺穿——原来未来那个站在霍雨浩身边光芒万丈的唐舞桐，此刻正以这种方式早早嵌入他的生命，

　　而自己这个“盟友”，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

　　星斗大森林边缘，那场诡异的时空乱流留下的最后一丝涟漪终于平复。

　　霍雨浩单膝跪地，剧烈喘息，灵眸中残留着过度使用的刺痛与惊悸。身边的橘子下意识地扶住他，手指冰凉。

　　两人身上还带着时空夹层里那种与世隔绝的苍白感，但脚底湿润的泥土、鼻尖熟悉的混合着魂兽气息的草木清香，都在尖叫着宣告——他们回来了，回到了他们原本的时间，地点似乎也没有太大偏差。

　　“成神……复活……儿女……”前期霍雨浩撑着膝盖，喃喃低语，声音沙哑。未来自己的话，还有那幅母亲复活的光影，像烙印一样烫在他的灵魂上。

　　支撑他十年的仇恨骨架，仿佛被投入了一炉复杂的、充满诱惑的火焰中，正在吱呀作响，扭曲变形。他想要母亲活过来，想到发疯。如果那条“未来”的路，能通向这个结果……

　　橘子看着他恍惚又隐隐透出炽热渴望的侧脸，那股在时空夹层中就已蔓延开的寒意，此刻深入骨髓。她轻轻松开了扶着他的手，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雨浩，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霍雨浩猛地回神，眼中的迷茫被惯有的坚毅取代，但那坚毅之下，已然多了别的东西。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辨别方向：“先离开这里，回史莱克。我们消失了多久还不确定，学院那边可能会有麻烦。”他顿了顿，看向橘子，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你……跟我一起。”

　　不是疑问，是陈述。但橘子听出了其中细微的变化。以前，他们是共谋复仇的盟友，是黑暗中互相取暖的同伴。现在，“未来”的阴影笼罩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忽然变得微妙而脆弱。

　　“嗯。”橘子低下头，应了一声，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压入心底最深处的冰层之下。放弃复仇？这个念头在时空夹层里就已滋长。

　　当看到那种层次的力量和注定般的姻缘后，她对自己和霍雨浩原本的计划产生了巨大的虚无感。

　　更重要的是，她隐隐感到，如果自己坚持那条充满血腥与算计的旧路，可能会把雨浩推离那个能让他母亲复活的“未来”。而她……不愿成为那个阻碍。

　　一路无言。两人各有心思，沉默地穿过森林，朝着史莱克城的方向赶去。

　　当那座宏伟的城池和高耸的史莱克学院大门映入眼帘时，霍雨浩才真切地有了“回归”的实感。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衫，挺直脊梁，眼中的复杂情绪被收敛，重新变回那个坚忍、刻苦、甚至有些阴郁的普通新生。

　　橘子跟在他身后半步，像个不起眼的影子。她看着这座闻名大陆的学院，心中没有向往，只有一片空茫的忐忑。这里，会是那个“王冬”出现的地方吗？

　　进入学院，一切似乎并无异常。时间好像并未过去太久，周围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来来往往。

　　霍雨浩带着橘子先去教务处简单说明情况（借口自然是遭遇强大魂兽追击，侥幸逃脱后与同伴失散又汇合），办理了临时的访客登记。负责登记的老师似乎对霍雨浩这个“十年魂环”的天才有印象，多看了他和橘子两眼，倒也没多问。

　　从教务处出来，霍雨浩明显松了口气。“先去我的宿舍安顿一下，你需要处理一下伤口，也休息休息。”他对橘子说，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淡。

　　橘子默默点头。两人沿着宿舍区的小径前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远处隐约传来其他学员修炼或嬉闹的声音，宁静平常得仿佛那场时空错乱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然而，梦的痕迹，很快就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撞进了现实。

　　就在霍雨浩走到他那栋古朴的宿舍楼前时，一个身影恰好从门内走出。

　　那人身材修长，穿着史莱克学院标准的男生校服，但裁剪得体，更衬得肩宽腰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头柔软的粉蓝色短发，在阳光下流淌着淡淡的光泽。

　　他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超越性别，一双粉蓝色的大眼睛清澈灵动，顾盼之间却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张扬与傲气。

　　霍雨浩的脚步瞬间顿住，瞳孔微缩。

　　灵眸几乎是本能地开启，瞬间捕捉到对方身上那股清新又强大的光明气息，以及……那熟悉到令他灵魂颤栗的轮廓！虽然发色略有差异（未来唐舞桐是长发），面容也更显年轻稚嫩，但那种独一无二的气质，还有那双眼睛……

　　王冬！不，是女扮男装的……王冬儿！未来的唐舞桐！

　　橘子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那个人。她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冻结成冰。时空夹层里，那个未来霍雨浩身边的绝美少女形象，与眼前这个俊美得耀眼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尽管穿着男装，刻意掩饰，但橘子作为女性，以及她那颗时刻在观察、在计算的心，几乎立刻就看穿了那轻微的违和感。

　　是她！一定是她！那个“命中注定的伴侣”，竟然早就出现在了雨浩的身边，还是以“室友”这样亲密无间的方式！

　　王冬儿（此刻仍是王冬）也看到了霍雨浩，眉头一挑，显然对他身后跟着一个陌生且有些狼狈的橘发女孩感到意外。

　　他的目光在霍雨浩身上扫过，带着惯有的、属于天才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哟，失踪人口回来了？还带了……客人？”他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语气随意，却让橘子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霍雨浩喉咙有些发干，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未来信息的冲击，与眼前活生生的“王冬”带来的混乱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个“室友”？是未来妻子的前身？是命中注定的爱人？还是……一个需要警惕的、可能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变数？

　　“这位是橘子，我在外面遇到的朋友，暂时来学院……有点事。”霍雨浩最终挤出一句话，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

　　他下意识地侧身，想将橘子挡在身后，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王冬儿的眉头挑得更高，也让橘子心中那根刺扎得更深。

　　“朋友？”王冬儿上下打量了橘子一番，目光谈不上友善，也谈不上敌意，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好奇和评估。橘子能感觉到，那目光深处，有一种天然的高高在上，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闯入者。

　　“行吧，你自己处理好。周老师找你几次了，好像有急事，你回来了最好赶紧去一趟。”王冬儿说完，又看了霍雨浩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撇撇嘴，双手插兜，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带起一阵微风中淡淡的清爽气息。

　　直到王冬儿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霍雨浩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弛下来，背后竟出了一层薄汗。橘子一直低着头，直到此刻才缓缓抬起，脸色苍白得吓人。

　　“她就是……”橘子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沉重的颤音，“你那个室友……‘王冬’？”她特意强调了“室友”两个字。

　　霍雨浩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望向王冬儿离开的方向。“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多解释，也无法解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宿舍楼，来到霍雨浩那间狭小却整洁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某种紧绷而压抑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

　　橘子没有坐下，只是站在窗边，背对着霍雨浩，望着楼下偶尔经过的学员。阳光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意。

　　“你早就知道，对吗？”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异常，“知道你的室友，是个女孩。知道她……很特别。”

　　霍雨浩坐在床沿，双手交握，指节有些发白。“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有些怀疑。”

　　他坦诚道，想起最初与王冬相识时的种种别扭，想起那份奇特的武魂融合技——浩冬之力。那是他与“王冬”之间独一无二的、强大的联系，也是他曾经在孤独奋斗中感受到的珍贵温暖。如今这份温暖，却被赋予了全然不同的、令人心悸的重量。

　　“她很美，天赋很高，背景……更不简单，对吧？”橘子转过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片荒芜的平静，“海神唐三的女儿……这样的身份，真是让人连嫉妒都觉得是僭越。”

　　“橘子……”霍雨浩想说什么，却觉得所有语言都如此苍白无力。他看到了橘子眼中的灰暗，那是一种希望被碾碎后的沉寂。

　　他想告诉她，那个未来不一定就是定数，想告诉她他们还可以有别的选择……但母亲复活的光影在他眼前晃动，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你不用安慰我，雨浩。”橘子走到桌边，倒了两杯水，递给他一杯，自己握着另一杯，指尖冰凉，“在那边（时空夹层），我就想明白了。我们的计划……太渺小了。在那种层次的力量和命运面前，像笑话一样。”

　　她抿了口水，继续用那种没有起伏的语调说：“我放弃复仇了。不是原谅了，只是觉得……没意义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办？”

　　霍雨浩握紧了水杯，温热的水温无法传递到他心里。“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脸上浮现出深刻的迷茫和挣扎，“那个未来……有母亲。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的诱惑。但是……”

　　他抬起头，看向橘子，“那条路，意味着接受很多我不愿意接受的东西，意味着……可能走上一条被安排好的轨道。”

　　“包括接受她？”橘子直截了当地问，目光锐利起来。

　　霍雨浩避开了她的视线，沉默良久。“……我不知道。情感是无法控制的。我和王冬……现在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是室友。那份默契和信任是真实的。但是……”

　　他想起未来霍雨浩提起唐舞桐时的温柔，想起幻象中一家四口的圆满，心脏像是被两种力量拉扯着，“但是，如果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被标注为‘命中注定’，甚至被更高层次的力量所影响、所期待……那它还是纯粹的吗？我还是‘我’吗？”

　　这是困扰他的核心问题。他渴望温暖，珍视与王冬的情谊，但同时又极度抗拒被安排、被操控的人生。

　　“那你准备怎么面对她？继续装作不知道她的身份？还是摊牌？”橘子追问，她需要知道霍雨浩的态度，才能决定自己接下来的位置。

　　“不能摊牌。”霍雨浩摇头，眼神恢复了一些清明，“时空的事情太诡异，说出去没人会信，反而可能引来大麻烦。而且……贸然改变已知的‘未来’，天知道会发生什么。至少，在弄清楚我们这次时空错乱的影响，以及找到稳妥的回归方法之前，不能轻举妄动。”他顿了顿，“我会……尽量像以前一样对待她。其他的……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橘子心中苦笑。在知道了那样一个“未来”后，怎么可能还回得去“自然”？每一次互动，都会带着审视和猜度。

　　“也好。”橘子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方案，“我会留在史莱克城，用我魂导师的身份找点事情做，不会打扰你。你需要我的时候，随时可以找我。”

　　她给自己定位为“后援”和“观察者”，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也是维系他们之间那脆弱联系的方式。

　　霍雨浩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歉疚和不安。“橘子，我……”

　　“不用说了。”橘子打断他，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虚幻的笑容，“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好好想想。你先去处理学院的事情吧，周老师不是找你吗？”

　　霍雨浩看着她，最终将所有话语咽了回去，沉重地点了点头。“那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很快回来。”

　　霍雨浩离开后，宿舍里只剩下橘子一人。她缓缓走到霍雨浩的床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平整的床单。这里，是否也是那个“王冬”经常活动的地方？他们在这里，有过多少她所不知道的互动？

　　她闭上眼，未来幻象中唐舞桐幸福依偎在霍雨浩怀里的画面，与刚才那个粉蓝发“少年”张扬又隐含关切的眼神，反复交错。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隐隐的刺痛，席卷了她。

　　几天后，一个消息在史莱克学院内院和外院的高年级学员中悄然流传开来——一年一度的海神湖上海神缘相亲大会，即将举行。这是史莱克学院的传统盛事，也是无数青年魂师期盼的浪漫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