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莱眨了眨眼，显然没太听懂，但也没敢多问。她转向提纳里：“师父，这些种子需要现在处理吗？还有一些蒙德特色的植物简介，安柏姐说可能对巡林官的工作有参考。”
“先放那里吧，柯莱。谢谢。”提纳里温和地说，目光示意了一下矮桌。他注意到柯莱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眼神时不时瞟向赛诺，又飞快移开。
“还有事吗？”他问。
“那个……”柯莱手指绞着衣角，声音更小了，“赛诺先生的那本笔记……我、我对照的时候，不小心在某一页的角落，用铅笔做了一个很小的标记，就是那种很轻的、画了个小圈……因为当时觉得那个蕈兽伞盖的纹理走向有点特别……后来才想起那不是我的图鉴……”
她的脸微微发红，满是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想擦掉，但怕把您的原图弄糊了……”
提纳里心里咯噔一下。他看向赛诺。
赛诺翻页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柯莱，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他没有立刻去看那本放在手边的观察记录，而是沉默了两秒。
然后，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标记在哪一页？具体是什么纹理走向？”
柯莱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连忙回忆：“是、是画了两种很像的蹦蹦菇的那一页，左边那个。
它的伞盖边缘，靠近菌褶的地方，有一道很浅的、螺旋状的纹理，和我之前记录过的一种稀有荫生蕈类有点像，所以我就……圈了一下那个位置。”
赛诺依言，迅速翻动自己的笔记本，精准地找到了那一页。提纳里也瞥见，那一页上除了赛诺精细的素描和“跃动形态—‘菇’舞人心？待议”之类的标注外，在左侧蹦蹦菇伞盖边缘，确实有一个用铅笔极轻地勾勒出的小小圆圈，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赛诺盯着那个小圈，以及圈内他原本绘制的、其实是为了分析“纹理是否可能引申出‘旋涡’或‘卷入’概念”的螺旋线。他伸出手指，非常小心地、隔着一点距离虚抚过那个铅笔圈，然后收回手。
“这个标记，”他看向柯莱，语气依旧平稳，但语速似乎慢了一丝，“基于你的植物学知识，它是否意味着，这种纹理在特定蕈类鉴别中，具有某种关键性区分特征？”
柯莱没想到问题会转向这里，但她对植物相关的话题总是认真。“啊，是的！一般来说，那种螺旋纹如果在特定位置出现，并且配合菌柄底部的颜色，可以帮助区分它是普通的喜湿蹦蹦菇，还是更少见、对土壤元素要求更高的‘幽光螺旋菇’。后者通常只生长在非常纯净的旧水泽附近，算是环境健康的指示物种之一呢！”她说到专业领域，眼睛微微发亮，语气也流畅了许多。
赛诺静静地听着，目光重新落回那个小小的铅笔圈和旁边的素描上。他看了几秒，然后，非常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么，”他说，合上了笔记本，将其放到一边，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郑重，“这个标记，具有实际参考价值。它更正了我原本单一的功能性联想方向。”
他抬起眼，看向提纳里，赤瞳里那种执着于“素材挖掘”的锐利光芒，似乎沉淀下去些许，换成了另一种更为沉静的东西。
“档案检索显示，历史记录缺乏有效行为数据。继续依赖陈旧文本，效率低下。”他站起身，“我需要进行一次有针对性的短途巡查，验证几个新的观察方向。晚餐前回来。”
他没说具体是什么观察方向，但提纳里注意到，他的目光再也没有刻意扫过自己的尾巴。
赛诺对柯莱再次颔首，然后径直掀开门帘，大步离开了。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林间。
帐篷里安静下来。柯莱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吓我一跳，还以为赛诺先生会生气呢……不过，他刚才说的话好难懂啊。‘功能性联想方向’是什么？”
提纳里望着微微晃动的门帘，又看了看工作台上那本被合起的、画着蕈兽和秃秃豆的笔记本，还有旁边厚重的地脉档案。
“意思是，”他收回目光，对柯莱笑了笑，重新拿起镊子，“你的小圆圈，可能无意中帮他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
虽然，他完全不确定，赛诺接下来所谓的“有针对性的短途巡查”，到底是为了验证冷笑话素材，还是别的什么。但至少，尾巴的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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