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轻轻叹了口气，忍着后背撕裂般的疼，撑着墙慢慢站起身，走到程韩面前站定。

　　他垂眸沉默了两秒，像是在斟酌什么，而后缓缓抬起右手，五指收紧，攥成一个紧实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沾着的血珠顺着指缝滑落，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程韩看见这动作，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笑意，没说半句废话，也抬手举起拳头，重重撞了上去。

　　“嘭”的一声轻响，两个拳头紧紧抵在一起。玄青的掌心还带着伤口的凉意，程韩的手却滚烫有力，明明是生死未卜的绝境，这一下碰拳却比任何承诺都实在，仿佛在说：不管接下来是死是活，都一起扛。

　　“现下就两条路可走。要么躲在这儿不动，等巡者过来救人，”玄青指尖划过门口堵着的桌沿，木屑混着血腥味飘在空气里，“要么等它们发现我们，拼出去。但以这些谲物现在的渗透程度，前者基本不现实。”

　　“说半天不还是得打？”程韩扫了眼他后背渗血的伤口，眉峰拧起，“你这伤真没关系？”

　　玄青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整个教室，最终落在桌角两根看着还算结实的杠杆上。下一秒，他眼底白光微闪，精神力如无形利刃，硬生生将两根杠杆从桌椅上撕了下来，断口处木屑飞溅。

　　“你刚才弄的动静，肯定吸引了那些东西，”玄青掂了掂手里的空心铁棍，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一振，嘴角勾了勾，“你尽量别死太快。”

　　“行。”程韩握紧另一根铁棍，指节因用力泛白。

　　玄青调整呼吸，精神力再次铺展开，可还没等探清门外情况，震耳欲聋的砸门声突然炸开，门板被撞得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程韩瞬间绷紧了身体，双手死死攥着棍子。

　　“我怎么感觉……”程韩微微眯眼，盯着晃动的门板，“这玩意儿跟刚才那只不是同一种？”

　　玄青的瞳孔渐渐爬上一层冷冽的银白色，精神力如潮水般卷入门外，“确实不是。”他“看”到了门外的景象——

　　仅一门之隔，无数形态各异的谲物扎堆拥挤，有的长着多双扭曲的眼睛，有的四肢如藤蔓般缠绕，每一张脸都狰狞到极致，只为破开这扇脆弱的木门。

　　“不仅不一样，还是一群。”

　　“操了！”程韩的声音差点破音，“你没看错吧？！”

　　玄青平静点头。

　　话音刚落，门锁“咔嚓”一声崩裂，巨大的冲击力撞出一道门缝，一只布满黑鳞的爪子猛地探了进来，腥臭的气息瞬间弥漫整个教室，呛得人胃里翻涌。

　　程韩脸色发白，干呕了一声：“要是能活着出去，我短期内真不想吃饭了……”

　　玄青没空跟他调侃，一把拽过旁边被扔在地上的椅子，精神力裹着椅身，猛地扬腿踹了出去。椅子带着破空声撞向门缝，硬生生将那只爪子顶了回去，暂时合上了门板。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你去窗边看看外面情况。”

　　程韩虽奇怪他突然改主意，但此刻容不得犹豫，快步跑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外面没活人，也没怪物，但是……”他的尾调突然滞涩，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

　　玄青心头一沉，猛地转身。

　　嘶——

　　一声刺耳的玻璃摩擦声骤然响起！一头谲物不知何时顺着外墙爬上了六楼，扁平的头颅贴在窗玻璃上，密密麻麻的猩红复眼死死锁定着离它最近的程韩，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恶心的痕迹。

　　玄青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多想，猛地扑过去一把拽住程韩的胳膊，将人狠狠往后带。

　　哗——！

　　几乎是同一瞬间，窗玻璃应声碎裂，锋利的玻璃渣如雨点般四溅落地，反射着刺目的光。那谲物带着腥风扑了进来，细长的爪子直取两人咽喉。

　　玄青迅速翻身站起，手里的空心铁棍裹着精神力，朝着闯入的谲物脖颈狠狠斩去！

　　“噗嗤”一声闷响，黑血夹杂着恶臭瞬间弥漫开来，谲物的头颅滚落地上，还在微微抽搐。

　　程韩脸色惨白地盯着那滚到脚边的头颅，瞳孔骤然收缩，再也忍不住转身爬到角落，扶着墙剧烈地干呕起来。

　　玄青也被这刺鼻的恶臭呛得眉头紧蹙，身上溅到的黑血黏腻冰冷，说不出的难受。

　　但生死关头，容不得半点矫情——杀死一头谲物后，体内的“神赐”彻底运转开来，手感和状态瞬间找回，而门口的撞击声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门板已经摇摇欲坠。

　　他快步走到窗边探头往下看，确认楼下是一片空旷的草坪，暂时没有谲物出没后，又折回程韩身边，朝他伸出手：“跳窗走，门口的数量太多，你和我都玩不起。”

　　程韩抬起头，眼眶泛红，喉结艰难地滚了滚，咽下喉头的酸苦，没有半分犹豫，紧紧握住了玄青的手心。

　　玄青心头一暖。

　　这样生死难料的时刻，程韩没有半点退缩，这份信任比任何鼓励都管用。

　　他指尖一动，将一缕温和的精神力顺着相握的手输送进程韩体内，缓解他的不适。看着程韩的脸色稍稍缓和，便拉着他一起跳上了窗台。

　　“怕死吗？”撞门声震耳欲聋，玄青看着身边的少年，神色异常认真地问。

　　“老子就没怕的东西！”程韩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猛地攥紧玄青的手，双腿用力在窗台上一蹬——

　　两个少年的身影如同折了翅膀却依旧倔强的蝴蝶，在呼啸的狂风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朝着楼下纵身跃下。

　　“跑。”

　　双脚刚落地，草地的柔软还没来得及感受，程韩就一把拽住玄青的衣角，拽着他冲出草坪。踩上硬实的水泥地时，两人几乎同时朝着校门口的方向狂奔。

　　路上到处都是血肉，尸体横七竖八地挡着路。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腿，暗红的血顺着路面往下淌，仿佛要汇成一道道小溪，踩上去黏腻打滑。

　　两人刻意放轻了脚步，动静压得极低，可刚才玄青的精神力波动，早已像信号般扩散开来。

　　没跑出百米，身后突然炸开一片尖锐刺耳的嘶吼声，密密麻麻，带着让人绝望的戾气，直往耳膜里钻。

　　玄青闭了闭眼，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褪去，猛地握紧与程韩相握的手，借着奔跑的惯性，将他狠狠向前甩了出去：“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