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动军前哨站的木屋漏着细碎的月光,秦悦然坐在靠窗的矮凳上,背对着门,尾巴从裙摆下悄悄探出来——暗青色的鳞片上划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是白天过冰缝时被变异冰棱刮到的,此刻她正用沾了草药的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嘶……”草药的凉意渗进伤口时,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尾巴尖轻轻颤了颤。这细微的动静,刚好被推门进来的张子阔撞见——他本来是来还白天借的毛毯,却在看清那截露在外面的尾巴时,猛地顿住脚步,手里的毛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那暗青色的鳞片,那尾尖处一点淡金的纹路,还有鳞片上若隐若现的、小时候被他用树枝不小心划到的浅疤……和他记忆里那条小蟒蛇一模一样!张子阔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声音都带着颤:“你是……你是我小时候救的那条蛇!”
他冲过去,蹲在秦悦然身后,伸手想去碰那截尾巴,却又怕碰疼她,手指悬在半空中,眼眶瞬间红了。“我记得你尾尖的金纹,记得你鳞片上的疤!”他语速飞快,像是要把憋了十几年的话全说出来,“当年你被夹子夹伤了腿,是我偷偷把你抱回家,用草药给你敷的!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变成人?”
秦悦然的身体猛地一僵,擦药的动作顿住了。她快速把尾巴收进裙摆下,转身时,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脆弱,只剩下惯有的冷硬,甚至还带着点刻意的疏离:“蛇?什么蛇?”她避开张子阔的目光,指了指自己腿上的伤口,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没见到兽人受伤吗?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我站在门外,清楚地听见她的心声在翻涌:“他怎么会记得?都过去十几年了……”“那道疤是当年被猎人的夹子弄的,他居然还记得……”“不能认,要是他知道我就是那条蛇,会不会觉得我一直在骗他?”“他小时候救过我,可我现在却带着他来永动军,他会不会觉得我在利用他?”
原来她不是不记得,而是不敢认。当年被张子阔救走后,她养好了伤,本想留在他身边,却被张子阔的爷爷发现,差点被炖了汤,是她拼尽全力才逃回永冻区。这些年,她无数次想起那个蹲在草丛里,用小爪子给她敷药的小男孩,却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张子阔看着她刻意冷淡的脸,心里却更确定了——刚才那截尾巴上的细节,除了他救过的那条小蛇,不会有第二条蛇有。“我没胡言乱语!”他固执地往前凑了凑,眼神里满是急切,“当年我把你藏在衣柜里,给你偷肉吃,你还在我手心里吐过信子!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秦悦然的指尖微微蜷起,草药布被她攥得发皱。她的心声带着点委屈,又有点慌乱:“我记得……我记得他偷的腊肉有点咸,记得他手心的温度……”“可我现在是永动军的人,他是猎人的孙子,我们本来就该是敌人……”“要是认了,以后该怎么面对他?”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刻意的狠厉:“我说了,我不是什么蛇!”她站起身,故意把腿上的伤口露得更明显,“我是兽人,是永动军的战士,和你小时候见过的那些凡蛇不一样!你要是再乱说,就别怪我把你赶出前哨站!”
张子阔看着她眼底的抗拒,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知道秦悦然在说谎,可他没再追问——他能看出她眼底的挣扎,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慌乱,或许她有不能认的理由。他慢慢捡起地上的毛毯,递到秦悦然面前,声音放软了些:“对不起,我……我只是太激动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的伤……要是疼的话,我这里还有之前剩下的止痛药,你要不要?”
秦悦然看着他递过来的毛毯,又看了看他眼底的失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接过毛毯,却没接止痛药,只是低声说了句:“不用。”她的心声却软了下来:“他好像不生气……”“等过几天,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他真相吧……”“至少现在,我还能再陪他走一段路。”
张子阔没再多说,转身走出了木屋。门关上的瞬间,秦悦然靠在墙上,慢慢把尾巴又探了出来。她看着尾尖那点淡金的纹路,指尖轻轻碰了碰,眼底的冷硬渐渐褪去,只剩下复杂的情绪。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尾巴上,也落在她手里的毛毯上——那毛毯上还残留着张子阔身上的温度,像极了十几年前,那个小男孩蹲在草丛里,给她敷药时,手心传来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