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号,范楠阿姨在吗?”护士站的声音裹着走廊的回声传过来,清亮又带着点催促。
范楠立刻从候诊椅上弹起来,手里攥着的挂号单都捏出了折痕,快步往护士台走,声音里带着点雀跃:“在的在的!”
“阿姨您好,这边请。”护士笑着引她往诊室走,推开那扇挂着“温辛夷”名牌的木门。
诊室里飘着淡淡的草药香,温辛夷正低头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黑色水笔在指尖转了半圈,听到动静才抬了抬头。范楠的目光瞬间就黏在了他脸上。
双眼皮线条干净得像画出来的,嘴唇是自然的淡粉,睫毛长而密,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比照片里看着更显清俊,连额前垂着的碎发都透着清爽。
她愣了两秒,脑子里还没来得及转念头,就见温辛夷手疾眼快地拿起桌边的白色口罩,指尖勾着挂绳往耳朵上一套,动作利落,最后只露出那双清澈的眼睛。
他身边站着位戴圆框眼镜的老人,银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藏青色中山装熨得平整,手里捏着个紫砂小茶壶,看着精神矍铄,目光落在范楠身上时,还带着点审视的温和。
“医生您好。”范楠在对面的木椅上坐下,把帆布包往脚边一放,手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角。
温辛夷指尖捏着笔,笔帽轻轻磕了磕桌面,语气温温柔柔的:“阿姨您好,跟我说说您的症状吧。比如哪里不舒服,大概持续多久了。”
“我是个英语老师,还兼着副班主任。”范楠揉了揉太阳穴,指腹按在眉心的细纹上,语气里满是疲惫,“最近学校要赶教学任务,学生又总闹矛盾,家长那边还得我和班主任一起协调,一堆事堆在一块儿,压得人喘不过气,但失眠心烦是一直的老毛病。”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这几天总头疼头晕,晚上更是失眠,翻来覆去到后半夜都睡不着,实在熬得难受,才想着来看看中医。”
温辛夷点点头,伸手示意她:“阿姨,您把手伸出来,我号下脉。”他指尖搭在她腕上,指腹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停留片刻后,又示意她张开嘴,目光扫过她的舌苔,才缓缓开口:“您这是典型的肝郁气滞,加上思虑过度耗了心神。烦心事都堵在心里,气顺不下去,才会头疼头晕。心神不安稳,自然就睡不踏实。”
“我给您开副药,先试试看。”他低头在键盘上敲着药方,又抬眼看向范楠,眼神认真,“不过您得注意,别把心事都闷在心里,按时作息,身体才能慢慢调过来。”
“好的好的,我记住了。”范楠连连应着,目光却没从他脸上移开,直勾勾地盯着他戴口罩的侧脸。
温辛夷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余光扫过来,刚好和她对视。他愣了一下,停下敲键盘的手,轻声问:“阿姨……还有什么事吗?”
站在一旁的老人忍不住笑了,紫砂茶壶盖轻轻磕了下壶身,发出清脆的声响:“小温啊,阿姨是看你长得俊呢。”
“啊……?”温辛夷眼底闪过一丝错愕,耳尖悄悄泛红,连忙低下头,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继续敲药方,连笔都忘了转。
“阿姨会煎药吗?”他头也不抬地问,声音比刚才低了点。
“会的会的,家里一直有砂锅。”范楠连忙答道。
“好,那您回去自煎就行,按照药方上的时间来。”温辛夷说着,按下打印机的按钮。纸张吐出来,他拿起笔签上名字,双手递到范楠面前,指尖还带着点刚敲键盘的薄汗,“阿姨,您拿好,去药房取药就可以了。”
“好的好的。”范楠刚接过药方要起身,又想起什么,重新坐回去,身子往前凑了凑,语气带着点试探:“孩子,你今年多大啦?”
“三十。”没等温辛夷开口,身边的老人先接了话。
“不瞒你们说,我这头疼失眠,还有件心事在里头。”范楠叹了口气,打开了话匣子,“我有个女儿,是栖大心理学系的老师,都二十七了,连次恋爱都没谈过,天天抱着电脑。明明就是个副科讲师,跟要拿诺贝尔奖似的,我看着都心疼。”
“栖大啊……”老人眼睛亮了,放下茶壶搓了搓手,“我之前去那边做过几次中医系实践活动,学校氛围特别好,学生老师都客气。你家这姑娘可真厉害。”
“您过奖了,主要是这孩子太轴。”范楠笑着摆手,语气又沉了下去,“她跟男的都不怎么来往,我之前甚至想过带她来看看中医,琢磨着她是不是……不喜欢男生。可我又矛盾,一方面想尊重她的意愿,要是她真不想谈感情,我也不逼她。可另一方面,又盼着她能有个自己的小家,有人疼。她还跟我说不想生孩子,不想被婚姻困住,我嘴上说随她,心里却总惦记着,就希望她能幸福快乐。现在啊,我这心里头跟拧了麻花似的。”
“您可真是个开明的好母亲。”老人叹了口气,拍了拍温辛夷的肩膀,“我家这小子,今年也三十了,别说谈恋爱了,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我这心里才叫堵得慌呢!”
“说到这个,你们家这孩子长得可真俊,玉树临风的,看着就讨喜。”范楠的目光又落在温辛夷身上,越看越满意。
温辛夷尴尬地笑了笑,耳尖更红了。
“哎!要不咱们加个微信?”老人眼睛一转,“我们就盼着这小子能找个你家姑娘这样优秀的!二十七岁就是栖大老师,这姑娘可得好好把握住!”
“好啊!这俩孩子啊,就该好好认识认识!”范楠立刻掏出手机,扫码的时候手都有点抖,生怕错过了这机会。
*
“所以后面,你还当场给他们看了我的照片?还在微信上把我的事儿都跟人说了?”沈未晞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抱枕,手指捏着抱枕的边角,语气里满是无奈。
“哎呀,又没说你隐私。”范楠坐在她旁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语气理直气壮,“就看了张照片,说了说你多大,做什么的,还能说啥?”
“我的天呐……”沈未晞扶着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抱枕被她捏得变了形。
“但是宝贝,妈妈这么做,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你好。”范楠的语气软了下来,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我就希望你能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人这一辈子能做的事多着呢,别总把自己困在学习和工作里,像关在牢笼里似的。你之前说不想被婚姻困住,妈妈都懂,也从来没打算逼你。你愿意去见一面,就去。不愿意,大不了我跟他爷爷互删微信,多大点事儿。”
沈未晞抬眼看着范楠,眼底的无奈慢慢褪去,多了点动容,手指松了松抱枕,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放心吧,我会去试试的。”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妥协,也带着点期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这才是我的好孩子!”范楠立刻笑了,拍了拍她的手,“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你们自己商量就好,我就不掺和了。我那部剧还没追完呢,先去看剧了。”
“行,您慢慢追。”沈未晞从沙发上站起来,抱着抱枕往房间走,走到门口时回头说了句,“我回房间锁门了,有事您敲门。”
“OK!”范楠挥了挥手,已经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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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里小区的外墙染成了暖黄色。八楼的平层里,开放式客厅、厨房,棕木色的橱柜、地板和书架透着温润的质感,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刚煮好的普洱茶香。
“你上网搜搜啊!现在小姑娘都喜欢什么样的餐厅,爱吃什么口味,别跟个老古董似的!”温柏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一边划着屏幕一边数落孙子,声音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爷爷,我从来没跟女孩子单独约过会,哪懂这些。”温辛夷穿着白色短袖和灰色长裤,站在阳台的护栏边,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手里捏着个玻璃杯,里面的凉白开晃出浅浅的涟漪。
“现在学啊!你才三十,怎么比我这老头子还死板!”温柏放下平板,端起桌上的普洱茶喝了一口,又朝他喊道,“反正后天见面,你得好好招待人家姑娘,别让人家觉得你不热情。”
温辛夷望着楼下的树,叶子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轻声应道:“知道了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