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沈星移的手机准时亮起。不是闹钟,是顾夜白的健康手环推送的夜间数据报告。
他指尖划过屏幕,目光落在“凌晨2:17”那行记录上——心率骤升至112次/分,对应疼痛等级4级,持续时长18分钟。没有触发预设的7级警报,所以他没被唤醒,但屏幕上那条突兀的波动曲线,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
厨房传来陶瓷碗碰撞的轻响,沈星移走过去时,正看见顾夜白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左手下意识按着上腹。作曲家穿着宽大的米白色家居服,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连微微蜷缩的肩线都透着易碎感。
“怎么不叫我?”沈星移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砂锅,灶火调到最小,“医嘱里明确写了,疼痛后十二小时内避免长时间站立。”
顾夜白转过身,眼底还带着未散尽的倦意,却扯出个浅笑:“只是4级,不算疼。”他说着要去拿橱柜里的麦片,手腕却被沈星移轻轻按住——那里戴着的黑色手环,表带内侧已经被磨得有些发亮。
“4级也需要记录诱因。”沈星移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是他专门用来记《顾夜白观察日志》的,“凌晨两点多,是又在改校庆的曲子?”
顾夜白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在手环屏幕上无意识滑动:“嗯,副歌部分总觉得差口气,越改越乱。”他没说的是,当时坐在钢琴前,指尖刚触到琴键,胃里就泛起熟悉的灼烧感,他咬着牙没发出声音,只是把脸埋在琴键之间,直到那阵疼痛像潮水般慢慢退去。
沈星移没追问,只是把熬好的小米粥盛进碗里,又从冰箱拿出提前备好的温牛奶——昨天特意换成了无乳糖款,在碗壁贴了张便签,用黑色水笔写着“温度38℃,可直接饮用”。
顾夜白看着那张便签,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当时他在音乐节后台胃痛得直冒冷汗,也是这样一张小小的便签,贴在热茶杯上,字迹工整:“蜂蜜水温42℃,喝完等十分钟再上台。”落款是“沈星移”。后来他翻遍了生物医学系的迎新名单,才在第三页找到这个名字,像找到藏在乐谱里的休止符,悄悄记了三年。
“在想什么?”沈星移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递过来一个剥好的水煮蛋,“蛋白要多吃,昨天的血液报告显示你白蛋白略低。”
“在想...”顾夜白咬了口鸡蛋,温热的蛋黄在舌尖化开,“你好像把我的身体数据,记得比你的专业公式还清楚。”
沈星移低头整理着桌上的药盒,把胃黏膜保护剂和益生菌分好类,闻言动作顿了顿,耳尖悄悄泛红:“这是...研究需要。”他说得一本正经,却没注意到自己的指尖,正反复摩挲着药盒上印着的“顾夜白”三个字——那是他昨天特意用马克笔加上去的,怕和自己的感冒药弄混。
顾夜白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觉得胃里那点残留的不适感彻底消失了。他拿起手机,点开健康APP的共享界面,手指在“历史数据”那一栏停顿片刻,然后轻轻点了“全部开放”。
“对了,”他装作不经意地开口,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影上,“昨天我把三年前的手环数据也同步了,你要是需要参考...可以看看。”
沈星移手里的药盒“咔嗒”响了一声。他猛地抬头,正好对上顾夜白看过来的眼神,那里有藏不住的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晨光落在作曲家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让那双总是含着忧郁的眼睛,此刻亮得像盛满了星光。
手机屏幕还亮着,沈星移的指尖悬在“接受”按钮上方,忽然想起昨天整理旧物时翻到的那张纸条——三年前音乐节后台的那张便签,他一直夹在《胃肠神经学》的扉页里。原来从那个雨夜开始,他们的数据就早已悄然交织,只是他今天才看清,那些看似冰冷的数字背后,藏着一场酝酿了三年的、温柔的暗涌。
“好。”沈星移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会好好分析。”
顾夜白看着他按下“接受”按钮,嘴角的笑意终于忍不住扩大。他低头喝了口小米粥,温热的粥水滑过喉咙,暖到了胃里,也暖到了心里。原来有些数据不需要复杂的公式计算,就像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沈星移的心跳频率,正和自己的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