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化不开的热浪,卷着操场边栀子的甜香,撞在教学楼的玻璃窗上,发出闷闷的声响。沈听晚抱着一摞课本,站在高二(三)班的门口,指尖微微泛白——这是他转来这所高中的第一天,也是他第一次踏进这座被盛夏拥裹的校园。
班主任推开门,带着他走进教室,喧闹声像被按了暂停键,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沈听晚垂着眸,目光只敢落在地板的纹路里,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窗外没完没了的蝉鸣缠在一起,乱得很。
“沈听晚,你就先坐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吧,旁边是陆知夏,他会帮你熟悉环境。”
班主任的话音落了,沈听晚才缓缓抬眼。最后一排的角落,一个少年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校服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露出半截沾着汗的小臂,头发被风吹得微乱,正偏头跟旁边的人说笑,听见名字才转过头来。
那是沈听晚第一次看见陆知夏。
少年的眼睛很亮,像盛了盛夏的光,嘴角还勾着笑,带着点没褪尽的少年气的痞,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没半点生疏,反而扬了扬下巴:“新同桌,过来啊。”
沈听晚抱着课本走过去,脚步放得很轻,拉开椅子坐下时,能闻到陆知夏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和他身上清冷的洗衣液味截然不同。他把课本小心翼翼放在桌上,刚想开口说句谢谢,陆知夏已经丢过来一瓶冰汽水,易拉罐的拉环被提前拉开,冒着丝丝的凉气。
“刚搬书过来吧?解解暑。”陆知夏的声音带着点少年特有的沙哑,像晚风拂过生锈的铁栅栏,不刺耳,反倒有种莫名的温柔。
沈听晚愣了愣,伸手接过,指尖碰到冰凉的罐身,也碰到了陆知夏的指尖,烫得他猛地缩回手,汽水罐晃了晃,溅出几滴汽水,落在校服裤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抱歉……”他慌忙道歉,耳根泛了红。
陆知夏却笑了,俯身扯了张纸巾递给他,指尖敲了敲他的桌角:“没事,多大点事。我叫陆知夏,知是知道的知,夏是夏天的夏。你呢,沈听晚?听是听见的听,晚是晚上的晚?”
他把沈听晚的名字拆开来念,尾音拖得轻轻的,像晚风绕着耳边走。沈听晚点头,小声应了句“是”,指尖攥着那张纸巾,却没敢去擦裤腿上的湿痕。
整个下午,沈听晚都坐得笔直,听着讲台上老师的声音,也听着身边少年的动静。陆知夏上课不怎么安分,偶尔会转笔,偶尔会偷偷趴在桌上睡觉,呼吸声轻缓,和窗外的蝉鸣融在一起。沈听晚偏头看过去时,能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停着一只倦了的蝉。
放学铃响的时候,沈听晚还在整理课本,陆知夏已经站起身,把校服外套甩到肩上,见他还在忙,便靠在桌边等他。
“走吗?一起去食堂?”陆知夏问,语气自然得像他们认识了很久。
沈听晚抬头,窗外的夕阳正落下来,金红的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陆知夏的脸上,把他的轮廓描得柔和。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教学楼,晚风终于吹散了白日的燥热,卷着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陆知夏走在他身边,步子迈得不快,和他并肩走着,偶尔会指给他看:“那边是篮球场,放学了好多人打球;前面那个小卖部的冰棒超好吃,尤其是绿豆味的;还有那个花坛,夏天会开月季,就是刺多……”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在给沈听晚介绍自己的领地。沈听晚听着,脚步慢下来,侧头看他的侧脸,看他说话时微微扬起的嘴角,看他被风吹起的头发,忽然觉得,这座陌生的校园,好像也没那么让人不安了。
走到食堂门口时,陆知夏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笑容灿烂:“沈听晚,你知道吗?夏天最好的不是冰汽水,是遇见刚好的人。”
沈听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撞进陆知夏盛着晚霞的眼睛里。晚风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带着食堂飘来的饭菜香,也带着陆知夏身上的味道。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名字,听晚,听见晚风的晚;而陆知夏,知晓盛夏的夏。
或许这个夏天,真的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