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昱渊战队的基地走廊安静得几乎没有声音。
灯还亮着,训练室的门虚掩着,从里面透出微弱的光。顾晟坐在电脑前,盯着复盘画面,眼神专注到几乎没有焦距。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战斗记录,每一次技能释放的误差、视野的断层,都被放慢、反复播放。江砚站在他身后,沉默地看着。
“老江,”顾晟揉了揉眼睛,语气有些疲倦,“你这波反打真不愧当年那个节奏感,可下半场的时候,手的反应下降了。”
江砚点了点头,声音非常轻:“嗯,没控制住。”
林遇在一旁翻着数据报告,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快得像雨滴。他的表情仍旧平静,却透着超出年龄的锐利。“反应下降不只是手速问题,你的输出曲线也变了。”他停顿几秒,侧头看着江砚,“我猜是肌肉紧绷。你复出之后练得太猛。”
江砚笑了一下,笑容干净却很淡:“我不想再让人说我慢。”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顾晟合上屏幕,靠在椅背上,吐出很长的一口气。
“你真的很像以前的自己。”他说,“但也不完全一样。以前你打得更疯,现在有点怕。”
江砚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他只是看着那台显示器上停着的画面——最后一个团战的瞬间,光效满屏,所有角色重叠在一处。那一场胜利,他知道来得并不稳。
外面的风撞在窗上,轻轻作响。林遇关掉笔电,转身离开,顾晟跟着起身去拿外套。走廊灯光拉出长长的背影。江砚留在房间里,伸手把耳机插进接口,重新播放那场的解说录音。
声音里充满热烈的欢呼,解说在高声喊着胜利的时刻,而他一个人坐在光下。那些声音从耳机涌出,又在空气里散开。
他闭上眼,轻轻呼了一口气。那是一种在长时间紧张之后的空白感,像所有思绪都被抽走,只剩下心脏的跳动。
几年前退役的那天,他也是这样在灯光下沉默。唯一不同的是,那时他没有赢。
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传来。脚步停在门口,是苏权。
“还没回宿舍?”教练的声音低沉,却不显责备。
“等数据转完。”江砚摘下耳机,声音平稳。
苏权走进来,放下桌上的文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那是他惯用的姿势,像是在审视某种无形的问题。
“你知道我让你复出,不是为了重振过去。而是让队伍看到,不靠天赋也能赢。”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低,“你撑过第一场,证明你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稳。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硬。”
“我会记住的。”江砚回答。
苏权起身,拍拍他肩膀,然后慢慢离开。
门再次合上,屋子里只剩电脑屏幕的光。江砚盯着那微微闪烁的画面,思绪渐渐变模糊,像沉入水底。他知道,第一场的胜利只是开始。真正的路,才刚刚铺开。
手机振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沈澜:状态不错,明天见。】
江砚看了十几秒,最后只是回了两个字:【好。】
他没有多想,也没有再打开其他聊天页面。夜已经很深,风挂着城市的潮湿气息。
基地的墙上贴着一张旧海报,边角有些卷起。上面印着他们当年的合照,那一年他们还年轻,没有伤病,没有顾虑。那是属于第一次登场的笑容。
江砚伸手压平海报的边缘。纸面粗糙,指尖的温度停留片刻,便消散。
回到宿舍,顾晟已经睡着,林遇的电脑还亮着。桌上散着几瓶能量饮料和一叠数据表。江砚脱下外套,躺在床上。窗外的霓虹透进来,在墙壁上跳动。
他想到比赛时的瞬间,那短暂的光、观众的呼声、沈澜的目光。那些画面在脑海反复闪回,像一场延迟未消的信号。
有人说,电竞选手的世界只有手速和反应,但江砚知道,那远不止如此。那是记忆、信念、以及一种没人能理解的执着——对那块舞台、对那群曾经并肩的人。
清晨渐渐逼近,睡意不再。江砚拿起手机,打开赛程表,下周的对手是晨曜战队。
他沉吟片刻,拂过团队群的窗口。顾晟的头像旁闪烁着未读消息:【明早八点集合训练,别迟到。】
他叹了口气,回了一个“收到”,然后合上屏幕。
夜尽的那一刻,城市外的天空刚露出淡青的光。空气里还有残留的雨迹。基地外的旗帜被风带起,轻微飘动。
这一季,他们又在路上。
江砚闭上眼。心里那种光还在燃烧,不算炽烈,却足够让他知道自己必须继续。因为这是他选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