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天下》的拍摄筹备期有一个半月，温妤漾把这段时间全部留给了自己。
准确地说，是留给了自己和舒媛媛。
她们像是要抓住最后的学生时代，把帝都所有想去的、没去过的地方都逛了个遍。工作日的午后，两人会溜达到胡同深处的咖啡馆，舒媛媛抱着笔记本电脑赶稿，温妤漾则戴着墨镜和帽子，坐在角落里看剧本。
“漾漾，你这个月已经请我吃了八顿大餐了。”舒媛媛从沙拉碗里抬起头，嘴里还嚼着虾仁，“再这样下去，我经纪约得签给你了——以体重超标为由被公司辞退。”
温妤漾从剧本上抬眼，唇角微扬：“那正好，我缺个生活助理。”
“想得美。”舒媛媛哼了一声，却又忍不住笑，“不过说真的，你这样的大明星，居然有时间天天陪我闲逛，你的粉丝知道了会嫉妒死的。”
“大明星也需要休息。”温妤漾合上剧本，摘下平光眼镜揉了揉眉心，“而且，下个月进组就是五个月，现在不玩，下次见面可能就是明年了。”
舒媛媛的笑容淡了些：“是因为……结婚的事吗？”
温妤漾没有否认。她端起面前的冰美式，看向窗外胡同里晒太阳的猫。五个月的拍摄期，不仅是为了工作，更是为了逃避那场即将到来的婚姻。至少在那五个月里，她还是纯粹的演员温妤漾，而不是俞太太。
“媛媛，”她忽然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温家大小姐，我们会成为朋友吗？”
舒媛媛愣了下，随即翻了个白眼：“温妤漾，你这个问题好俗套。我认识你的时候，只知道你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室友，脾气臭，挑食，晚上一定要敷面膜，否则会焦虑得睡不着——谁知道你是什么大小姐？”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家世。虽然你家世确实让我偶尔想掐死你然后继承你的衣柜。”
温妤漾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眼角弯起柔软的弧度。
“那来吧，”她侧过脸，“给你继承。”
舒媛媛真的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然后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这皮肤质感，人民币的味道。我决定了，下辈子我要投胎成你家的猫，每天除了睡就是吃，还有人按摩梳毛。”
两人笑作一团，惹得咖啡馆里其他客人侧目。温妤漾赶紧压低帽檐，舒媛媛则吐了吐舌头。
这样的午后还有很多。
她们去新开的艺术展，舒媛媛对着抽象画大谈特谈象征意义，温妤漾则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她们挤进网红小吃街，舒媛媛举着糖油果子自拍，温妤漾戴着口罩站在一旁，眼睛笑成月牙；她们甚至溜进大学城，混在年轻学生里听了一场露天音乐会，在合唱时跟着轻轻哼唱。
每去一个地方，温妤漾都会精心拍下照片——有时是风景，有时是美食，更多的是两人的合照。她会挑选最自然的几张，发在微博上。
“和闺蜜的胡同咖啡馆午后。剧本、咖啡、阳光，还有最好的你@舒媛媛”
“解锁新展览～现代艺术的魅力在于每个人都能看到不同的故事”
“大学城的夜晚，青春的气息。突然想念学生时代了”
每条微博下面都是上万条评论，粉丝们热烈讨论着她的穿搭、她的状态、她偶尔露出的轻松笑容。温妤漾会花时间翻阅评论，挑一些有趣的回复。
“漾漾今天笑得好甜！”
——回复：“因为和好朋友在一起呀^^”
“这套穿搭求链接！帽子好好看！”
——回复：“帽子是Vintage，外套是Celine去年旧款，我搭了条牛仔裤～”
“漾漾最近更博好频繁，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回复：“工作间隙放松一下，下个月要进组啦”
她维持着那个完美又亲切的公众形象，每一句回复都恰到好处。只有舒媛媛知道，这些微博背后，是一个女孩在为自己倒数自由时光。
“你这样回复不累吗？”有次舒媛媛看她抱着手机打了半小时字，忍不住问。
温妤漾头也不抬：“这是我的工作一部分。粉丝是支撑我走到今天的人，回应他们的喜爱是最基本的尊重。”
“那你自己呢？”舒媛媛轻声问，“你喜欢这样吗？”
温妤漾的手指顿了顿。
然后她抬起头，笑容无懈可击：“喜欢啊。做自己喜欢的事，被很多人喜欢，这不是很好吗？”
舒媛媛没有再问。她太了解温妤漾了——越是云淡风轻，越是藏着不愿意示人的情绪。
时间就这样在闺蜜的陪伴中流淌。温妤漾偶尔也会接到家里的电话，父亲问她和俞家少爷有没有联系，她总是淡淡地说“没有”。温明远在电话那头叹气，却也没再逼她。
直到那个周五的傍晚。
温妤漾和舒媛媛坐在一家能看见故宫角楼夜景的西餐厅里，刚点完餐。舒媛媛正兴奋地说着她最近接手的一个专题，关于女性创业者的故事。
“我觉得特别励志，尤其是那个从农村走出来，现在做有机农业的品牌创始人……”
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讲述。
温妤漾看了眼来电显示——父亲。她微微蹙眉，接起电话。
“爸。”
“漾漾，你现在在哪里？”温明远的声音听起来比往常严肃。
“在外面吃饭。”温妤漾看了眼舒媛媛，“和朋友一起。”
“吃完立刻回家。”温明远说，“俞家来人了，俞振邦和俞晟都在。商量婚礼的事。”
温妤漾握手机的手指紧了紧：“现在？”
“现在。”温明远顿了顿，压低声音，“态度好一点，俞家老爷子亲自来了，很重视这门婚事。”
“……知道了。”温妤漾说，“我吃完就回去。”
“尽快。”温明远挂了电话。
舒媛媛看着她放下手机后明显沉下来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家里有事？”
“嗯。”温妤漾扯出一个笑容，“得先回去了。你慢慢吃，我已经买单了。”
“我跟你一起……”
“不用。”温妤漾站起身，拿起外套和包，“司机在外面，我让他送你回家。我自己打车回老宅。”
“漾漾……”
温妤漾俯身抱了抱她，声音很轻：“没事的。就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她转身离开餐厅，背影挺直，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利落。舒媛媛看着她消失在转角，忽然觉得那道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孤独。
温妤漾没有用家里的车。她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温家老宅的地址。
车窗外的城市灯火飞速倒退，映在她平静的脸上。她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试镜时萧凤的那句台词——
“这世间女子，要么安守闺阁，要么搏命一争。本宫选后者。”
她呢？她有得选吗？
出租车停在温家大门外。温妤漾付钱下车，站在那扇沉重的铁艺大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推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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