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教室里，钢琴声和小提琴声断断续续地交织。
楚言弹了一段传统的五声音阶旋律，清亮如泉。陈默站在钢琴旁，闭眼听了两遍，然后举起琴弓。
他拉出的旋律保留了五声音阶的骨架，但加入了一些细腻的滑音和颤音，让音色更接近某些民族弦乐器的韵味。然后，他慢慢加快节奏，音阶开始变化，滑向更现代的调式。
楚言的钢琴声适时跟上，从清脆的单音变成丰富的和弦，节奏变得明快而有推动力。
两人没说话，只是通过音乐互相试探、回应、调整。
一段旋律反复了几遍后，楚言停下，看向陈默：“这里，从你的第三个长音开始，我加一个转调？”
陈默点头：“可以。我在那个音上做渐强，你接进去。”
“好。”
他们又试了一次。这一次，过渡更自然了，像两条溪流从不同方向而来，在某个点汇合，然后流向更大的河。
休息间隙，楚言拧开一瓶水，随口问：“你和林佑同桌很久了？”
陈默正在给琴弓擦松香，动作顿了顿：“高二开始的。”
“他挺有意思的。”楚言笑，“感觉你们性格完全不一样，但相处得很好。”
陈默没立刻回答。他仔细地把松香擦均匀，才说：“他很直接。”
“直接？”
“想什么就说什么，做什么。”陈默放下松香，调试琴弦，“不绕弯子。”
楚言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总是沉默的男生，在说这句话时，语气里有一种很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温和。
“确实。”她点头，“许悠就完全相反。她什么都放在心里，画画是她表达的方式。你看过她的画吗？”
陈默抬起眼：“没有。”
“有机会可以看看。”楚言微笑，“她的画里……有很多安静的故事。”
陈默点了点头，重新架起小提琴：“再来一次？苏晴她们舞蹈部分需要的节奏，我们还需要再明确一下。”
“对，差点忘了。”楚言坐直身体，“沈静说她们需要一段从慢到快、从柔到刚的过渡，大概三十秒左右。”
“明白了。”
钢琴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两人开始有针对性地调整节奏和强弱，为舞蹈部分做铺垫。
——
活动室里，沈静和苏晴正对着墙镜比划动作。
“这里，转身的时候你托我一下——”沈静做了一个旋转下腰的动作，“然后我们换位，你从这边滑步过来。”
苏晴试着做了一遍托举动作，有点吃力：“这样？”
“腰用力！核心收紧！”沈静调整她的姿势，“别怕，我稳着呢。”
两人反复试了几次，终于找到一个既美观又省力的配合方式。
“休息会儿。”沈静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擦擦汗，“苏晴，你体力可以啊。”
苏晴也坐下来，喘着气笑：“我可是班长，体能训练不能落。不过跳舞确实比想象中难，尤其是配合。”
“多练练就好了。”沈静拧开水喝了一大口，“哎，你跟陆以辰……感觉怎么样？”
苏晴脸一红：“什么怎么样？就……搭档啊。”
“得了吧。”沈静撞她肩膀，“我看他看你的眼神，跟看我们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苏晴好奇。
“说不上来。”沈静歪头想了想，“就是……他平时看人，就像在看一个个数据点，没什么情绪。但看你的时候，眼神会停一下，然后推眼镜——这是他思考或者有点紧张的小动作。”
苏晴愣住了：“真的？”
“我观察力可是很好的！”沈静得意，“不过你也别太明显，陆大学霸那种人，得慢慢来。”
苏晴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我知道……就是觉得，他其实没那么难接近。你只要认真跟他讨论事情，他会很认真地回应你。”
“那就对了。”沈静拍拍她的肩，“继续保持！我看好你们！”
苏晴脸更红了：“别瞎说……还是先想动作吧。陆以辰说这段舞蹈要表现‘理解与融合’，我们光有技巧不行，还得有情感传递。”
“情感啊……”沈静摸着下巴，“这个得找感觉。等音乐出来，我们跟着旋律多试试，可能感觉就来了。”
“嗯！”
——
隔壁的小教室里，林佑正站在白板前，拿着马克笔，对着空白的板面发呆。
许悠坐在第一排，素描本摊在膝上，铅笔在指尖轻轻转动。她安静地等待着，没有催促。
“我在想啊，”林佑忽然转身，“传统纹样……你刚才说青花瓷的缠枝莲纹，这个具体长什么样？”
许悠翻开素描本，快速勾勒了几笔，一朵繁复精致的缠枝莲花纹样便跃然纸上。她将本子转向林佑。
“哇，你画得真快！”林佑凑过来看，“这花纹好复杂……让它‘动起来’变成现代线条，感觉工程量好大。”
“可以简化。”许悠轻声说，又在旁边画了几笔，将纹样提炼成几条主要的流动线条，“保留神韵，简化形态。动态变化时，重点表现线条的延伸和重组。”
林佑眼睛一亮：“就像……一根藤蔓慢慢生长，长着长着，变成了钢筋？”
许悠点点头：“嗯。还可以结合投影的透明度变化，让新旧线条叠加、渐变。”
“这个思路好！”林佑兴奋地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画起来，“我们先确定几个关键帧。第一帧，完整的传统纹样。第二帧，线条开始分解……第三帧……”
他画得有点歪歪扭扭，但意思到了。许悠看着，偶尔轻声补充：“这里，线条的转折可以更锐利一些，体现现代感。”
“有道理！”林佑修改。
两人一个说一个画，一个天马行空提出想法，一个用精准的笔触将想法具象化。不知不觉，白板上已经布满了草图。
林佑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满板的创意，成就感满满：“许悠，跟你合作太舒服了！我想什么你都能画出来，还能画得更好！”
许悠脸微微发红，低头整理铅笔：“是你想法好。”
“不不不，是你手艺好。”林佑拉过椅子坐下，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大口，“哎，你学画画多久了？”
“从小就开始。”许悠说，“最开始是喜欢涂鸦，后来就……停不下来了。”
“真好。”林佑托着下巴，“有件特别喜欢、特别擅长的事。像我，除了打篮球和瞎折腾，好像没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
许悠抬起头看他，眼神很认真：“你很有创意。而且……你很会让人开心。”
“是很好的特长。”许悠轻声说，目光又落回自己的素描本上，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纸的边缘。
窗外的阳光渐渐升高，透过玻璃洒进来，在两人的草图和白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临近中午，几个小组陆陆续续回到主教室。陈默和楚言看起来神色轻松，显然磨合顺利。林佑和许悠带回来画满草图的白板纸，兴奋地跟大家讲解视觉创意。苏晴和沈静满头大汗但满脸兴奋，显然舞蹈框架也有了眉目。
“所以整个动态过程大概十五秒，但从设计到制作可能得花一两周。”林佑总结道，“许悠出关键帧原画，我找我表哥学软件做动态，应该来得及。”
苏晴鼓掌：“太棒了！大家效率都好高！舞蹈部分我们也基本定下了八个八拍的动作框架，等音乐小样出来就能细排。”
陆以辰推了推眼镜：“剧本的细化版本我已经发到群里了，大家可以看看。重点标注了需要音乐、舞蹈、画面配合的关键时间点。”
周宇适时地抱着几袋面包和牛奶进来：“各位大佬辛苦了！先垫垫肚子！”
沈静一把抓过面包：“周宇你终于干了件人事！”
林佑凑到陈默旁边：“你们那边怎么样？”
“还行。”陈默把琴盒背好。
“具体点嘛！”林佑撞他肩膀。
陈默看他一眼：“楚言钢琴弹得很好。配合不难。”
“那就好。”林佑笑起来，忽然想起什么，“哎，你饿不饿？我知道学校后门新开了家牛肉面，据说特好吃，去尝尝？”
陈默还没回答，旁边的沈静耳朵尖听到了：“牛肉面？我也去！”
周宇：“带我一个！”
苏晴看向陆以辰：“要不……大家一起去？就当第一次团建？”
楚言微笑：“我没问题。”
许悠轻轻点头。
陆以辰合上笔记本：“可以。需要评估一下时间和下午计划是否冲突……”
“哎呀，先吃饭！”苏晴打断他，笑着推他往外走，“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八个人浩浩荡荡走出教学楼。正午的阳光有些烈，林佑眯起眼，用手挡在额前。
忽然，一片阴影落下来。
陈默不知何时走到了他左侧靠阳的位置，正好挡住了斜射过来的日光。
林佑侧头看他。陈默目视前方，表情平静，好像只是恰好走了这个位置。
但林佑知道不是。
他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像被羽毛挠了挠，有点痒，又有点说不出的……高兴。
他悄悄往陈默那边靠了靠，让那片阴影把自己完全笼罩。
“陈默。”他小声叫。
“嗯？”
“下午你去图书馆吗？我物理卷子还有两道题不会。”
“嗯。”
林佑咧开嘴笑了，虎牙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前面，苏晴正在跟楚言讨论哪种面更好吃，沈静和周宇又在为“加不加香菜”斗嘴，陆以辰认真地查着手机地图确认面馆位置，许悠安静地走在楚言身边，听着她们说话，嘴角有浅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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