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排双煞

砚城的九月总带着黏腻的热意，梧桐树叶被晒得打卷，蝉鸣穿透砚城一中的教学楼，与走廊里的喧嚣交织成青春的序曲。高二七班的后门被人一脚踹开时，教室里骤然安静了半拍——林栖澈逆着光站在门口，189cm的身影衬得门框都显局促。

　　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依旧掩不住冷冽气场，黑发被风吹得微乱，额前碎发下的黑眸扫过教室，最终落在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他单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手插在裤兜，步伐沉稳地走过课桌间的过道，沿途学生下意识挺直脊背，连呼吸都放轻了些——谁都知道，这位“澈哥”是上学期凭着一场单方面碾压的架，坐稳校园校霸位置的狠角色，更是办公室的常客。

“砰”的一声，书包被随意塞进桌肚，林栖澈拉开椅子坐下，整套动作利落又疏离，刚趴下准备补觉，旁边的空位就传来一阵轻佻的笑声。

“哟，栖神，这位置被你占了？”

　江野斜倚着桌沿，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186cm的身高同样惹眼，眉眼间带着张扬的痞帅，嘴角噙着惯有的欠揍笑容，眼神扫过教室时，不少女生悄悄红了脸。作为砚城一中无人敢惹的混子，“江哥”的名号比林栖澈更响，张扬不羁的性子让他走到哪都自带焦点。

　林栖澈没抬头，声音冷得像冰：“滚。”

“啧，还是这么不近人情。”江野毫不在意，反而得寸进尺地拉开椅子坐下，胳膊肘直接搭在了林栖澈的桌沿上，“五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会装了——小时候帮我收拾烂摊子的劲儿呢？”

　这声试探让林栖澈终于抬起了头。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里似乎有细微的电流划过。江野眼底的戏谑淡了几分，藏着不易察觉的惊讶；林栖澈的黑眸沉了沉，睫毛微垂，掩去了一闪而过的了然。他们都认出了对方——那个小时候总缠着他摸鱼捉虾的小疯子，那个沉默寡言却会悄悄替他背锅的小大人。时隔五年，竟在同一个班级的最后一排重逢，还顶着同样“不学无术”的伪装。

“我认识你？”

　林栖澈收回目光，重新趴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嫌弃。

“怎么不认识？”

　江野笑得更欠揍了，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

　“幼儿园抢你饼干，小学带你去砚江埋秘密盒子，忘了？”

　林栖澈的后背僵了一下，没接话。那些童年碎片突然在脑海里闪回——江野举着沾了泥的小鱼笑得灿烂，两人蹲在草坪上把写满“自由”的纸条塞进铁盒，砚江岸边两个小小的身影比赛打水漂，约定要做永远的朋友。

　“吵死了。”

　　他最终只吐出三个字，却没再驱赶江野。

　江野挑眉，也不恼，自顾自地把书包往桌肚里一扔，同样趴下，侧脸对着林栖澈，嘴里还在碎碎念

　　“没想到啊，学神变校霸，这反差够大。不过比起我这‘江大少’的伪装，你还差了点意思——上次见你打架，表情太僵，得学学我，主打一个松弛感。”

　林栖澈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的划痕，心里冷笑。彼此彼此。他早就听说过砚城一中有个混世魔王，上课除了睡觉啥也不干，没想到竟是江野。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当年缠着他问“1+1为什么等于2”的家伙，如今也成了伪装学渣的同道中人。

　这时，班主任周建明拿着教案走进了教室。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手里攥着圆规，看到最后一排的两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清了清嗓子

　“开学第一课，先点名，再讲班规。”

　“老明来了。”

　　江野凑到林栖澈耳边，用气音调侃，声音里满是笑意。

　林栖澈没理他，却在周建明念到“江野”时，听到身边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到”，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股明目张胆的散漫。轮到“林栖澈”时，他只是抬了抬眼皮，发出一个极轻的单音节，算是回应。

　周建明看了他们俩一眼，推了推眼镜

　“林栖澈，江野，你们俩这学期坐这儿，正好互相‘监督’。上课别总睡觉，就算不听，也别影响别人。”

　这话里的纵容，全班同学都听出来了。前排的苏晓棠悄悄回头，眼神里带着点好奇——作为班长兼学习委员，她早就注意到这两位“问题学生”的特别，只是没点破。而江野的发小陆子昂，正挤眉弄眼地给江野比了个“6”的手势，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

　江野笑着应道：“放心吧老班，我一定好好‘监督’栖神，不让他捣乱。”

　林栖澈斜睨了他一眼，毒舌道：“管好你自己，别流口水到我桌上。”

　两人的互怼让教室里的气氛松了些，沈星宇坐在林栖澈斜前方，手里握着画笔，悄悄在速写本上勾勒出两人并肩的背影，笔触细腻。他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却总能捕捉到别人忽略的细节——这两位校霸之间的气场，不像敌人，倒像藏着秘密。

　周建明没再多说，开始讲数学课本的第一章。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林栖澈的背上，暖得让人犯困。他确实没怎么听，这些基础知识点对全国数学竞赛金奖得主来说太过简单，如今却要假装连公式都记不住，想想都觉得讽刺。

　旁边的江野更直接，刚听了五分钟就开始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犯困的猫。林栖澈瞥了他一眼，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有点烦躁。

　就在这时，周建明突然停下讲课，指着黑板上的一道超纲几何题：“这道题有点难度，有没有同学想试试？”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苏晓棠都皱起了眉头，低头演算起来。周建明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最后一排：“江野，林栖澈，你们俩试试？”

　全班同学都愣住了，谁都没想到老明会点这两位学渣的名。陆子昂更是张大了嘴巴，差点喊出声来。

　江野被叫醒，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黑板，心里却在快速演算——这道题他小时候就做过类似的，答案早就了然于心。林栖澈也抬起了头，黑眸扫过黑板，解题思路瞬间清晰。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这题太简单”的默契。

　“不会。”

　　江野率先开口，语气坦然，还带着点痞气

　　“老班，您这题超纲了，我这种学渣哪会啊。”

　林栖澈跟着点头，声音冷淡：“没听课，不会。”

　周建明看着他们，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却没追问，只是笑了笑：“好吧，那我来讲。”

　他开始详细讲解解题步骤，讲到关键步骤时，江野下意识地轻声说了一句：“用辅助线更简单。”

　林栖澈几乎是同时开口：“构造全等三角形更快。”

　两人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被周围的同学听到。苏晓棠惊讶地回头，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陆子昂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沈星宇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在速写本上添了一笔，将两人的侧脸轮廓画得更清晰了。

　周建明也顿了一下，看了他们俩一眼，没多说什么，继续讲课。江野挑了挑眉，看向林栖澈，眼里带着点玩味；林栖澈则收回目光，重新趴下，耳根却微微泛红——刚才那一瞬间，彼此的伪装都出现了破绽。

　下课铃响了，周建明收拾好教案，临走前特意对最后一排说：“林栖澈，江野，放学来我办公室一趟。”

　看着老明离开的背影，江野凑到林栖澈耳边，压低声音：“喂，栖神，你暴露了啊。”

　林栖澈没回头，声音冷冽：“彼此彼此。”

　“看来，我们俩是同一种人。”江野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兴奋，“以后，可得互相打掩护了。”

　林栖澈沉默了片刻，吐出一个字：“滚。”

　但这一次，他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嫌弃，多了点无可奈何的默契。

　走廊里瞬间热闹起来，陆子昂立马跑到江野身边，拍着他的肩膀：“江哥，你刚才也太牛了！居然能跟上老明的思路？”

　江野挑眉，打了个哈哈：“瞎猜的呗，运气好。”

　不远处，陈雪然抱着书本走过，眼神冷冷地扫过最后一排的两人，眼底满是不屑。作为年级第二，她最看不起这种“靠家世混日子的学渣”，尤其是他们还得到老明的特殊对待，这让好胜心极强的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暗自下定决心要拆穿他们的真面目。

　阳光依旧明媚，蝉鸣依旧聒噪。高二七班的最后一排，两个伪装成学渣的学神，在重逢的第一天就不小心窥见了彼此的真实。他们的秘密，从这一刻起有了共同守护的意义。而那些被遗忘的童年羁绊，也在这一次次的试探与互怼中，悄然复苏。

　砚城一中的高二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属于林栖澈与江野的故事，也在这喧嚣的青春里，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