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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戏-初进墓口

私家图册

荒塚

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沉得越来越快。

越野车碾过最后一截碎石路,引擎轰鸣在山谷里撞了撞,被风揉碎在草木间。韫驰熄了火,推车门时带进来股湿冷的晚风,他抬手扯了扯后背汗透的T恤——地理专业的野外考察服磨得领口发毛,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鞋面上洇出小水渍。“王煜轩,你这地方找得够绝,”他扫了眼连绵的青山,眉峰挑了挑,“三个小时车程,再往里走怕是得靠脚刨了。”

王煜轩从副驾蹦下来,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晒得微棕的胳膊上还带着历史系实验室的粉笔灰,他拍着裤腿得意道:“那可不,我叔公搞植被考察时踩的点,说这儿人迹罕至,山形是典型的褶皱地貌,溪流是断层侵蚀出来的。”他指了指不远处闪着微光的水带,“晚上露营收拾完,还能看星星认星座,比在学校天文台清楚多了。”

汀南思雨最后下来,动作慢半拍,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背包肩带。他是历史与地理交叉专业,皮肤是常年泡图书馆查古籍的白皙,额前碎发被风吹得贴在额角,遮住眼底几分沉郁。听着两人对话,他只轻轻“嗯”了声,目光却黏在身后那片密不透风的树林上——树冠层层叠叠压得极低,连晚风都穿不透,树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南思,发什么愣?”韫驰走过去拍他肩膀,掌心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赶紧搭帐篷,山里天黑得快,待会儿气温降下来该冻着了。”

汀南思雨回过神,点点头,声音清淡得像风扫过草叶:“来了。”他弯腰去后备箱拎睡袋,手指碰到背包侧袋时顿了顿,那里塞着个硬邦邦的物件,是今早收拾行李时随手塞进去的,这会儿倒忘了是什么。

三人分工熟稔,韫驰力气大,扛着帐篷支架和防潮垫大步流星往空地支棱;王煜轩手脚麻利,跟着组装杆时嘴里没停:“这山脉走向放古代,绝对是兵家必争之地,说不定底下埋着什么王侯将相……”

“别瞎咧咧,”韫驰白他一眼,“挖着文物你敢拿?先想想今晚烧烤的柴火够不够。”

汀南思雨把睡袋铺进刚搭好的帐篷,回头看了眼天色,夕阳只剩最后一抹橘红挂在山尖。“柴火确实不够,”他拎起墙角的手电筒,“我跟你们一起去,地理课学过,背阴坡枯枝多,还干得透。”

王煜轩正愁没人搭手,立刻点头:“走,往那边树林去,刚才路过看着枯枝不少。”

三人拎着编织袋和手电筒,沿着溪边小路往树林里钻。夜幕彻底落下时,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劈开三条通路,照亮满地枯枝败叶和盘根错节的树干。空气里满是腐叶的湿腥气,混着松针的清香,踩在腐殖层上软乎乎的,脚下偶尔传来枯枝断裂的“咔嚓”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韫驰走在前头,光束扫来扫去,嘴里哼着跑调的歌:“我说哥几个,地理老师说这种原始林区生态链完整,会不会有野猪?真遇上了,咱们仨加起来打得过吗?”

“别乌鸦嘴!”王煜轩跟在中间,光束不自觉往高处照,“就算有野猪,也该怕人。再说了,真要是遇上古墓,那才是撞大运——我跟你们说,历史上很多古墓都选这种背山面水的地方,风水宝地嘛。”

汀南思雨走在最后,光束没像另外两人那样乱扫,反而盯着地面和树干。他对古代人类活动的痕迹格外敏感,比如异常平整的石块、人为打磨过的树干,或是不符合自然生长规律的植被。但眼前这片树林看着寻常,都是些常见的乔木灌木,只有地面偶尔冒出几株白色苔藓,他在古籍里见过,说是只长在常年不见光、湿度极高的地方。

“哎,这儿有堆枯枝!”王煜轩突然大喊,快步冲向一棵倒伏的枯树,“这树倒了挺久了,木质都干透了,烧起来肯定旺。”

韫驰凑过去,两人弯腰往编织袋里塞枯枝,动作麻利。汀南思雨站在一旁放哨,光束扫过枯树根部时,突然顿住了。

那里的腐殖层颜色比周围深,还呈现出规则的弧形,边缘被杂草落叶盖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蹲下身,手指戳了戳泥土,湿冷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质地松软得不像表层土。再用光束凑近照,泥土下面隐约露出块青黑色石板,边缘长着圈白色苔藓,石板表面粗糙,布满风化后的细小刻痕。

“怎么了?”韫驰注意到他不对劲,走过来时踢到块碎石。

汀南思雨没抬头,伸手拨开苔藓和落叶,石板轮廓渐渐清晰,他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而非天然岩石的清脆回响。“下面是空的。”他声音没什么起伏,指尖却有些发紧。

王煜轩立刻凑过来,眼睛亮得像揣了两颗手电筒:“空的?难道是古墓入口?”他也学着敲了敲,脸色更兴奋了,“你听这声儿,绝对是人工开凿的!”

“别瞎猜,”韫驰皱着眉蹲下来,试着搬了搬石板,纹丝不动,“荒山野岭的,可能是山民以前躲战乱的地窖。”

“地窖能有这么沉的石板?”王煜轩不服气,挽起袖子,“来,咱们仨一起搬,挪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汀南思雨没反对,他心里也犯嘀咕——这石板的规整度,还有周围苔藓的生长状态,都不像是普通地窖该有的。三人围着石板站定,双手抠住边缘,齐声发力时脸都憋得通红。石板与泥土摩擦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在寂静树林里格外瘆人,好不容易才抬起来条窄缝。

一股冷得刺骨的气息从缝里涌出来,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腐叶腥气,还混着点说不出的霉味,像是陈年木料泡在水里烂了几百年。王煜轩下意识往回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忍不住往缝里瞅:“我去,这味儿够冲……里面好像有通道。”

韫驰用手电筒往里照,光束只够得着洞口附近的石壁,湿漉漉的爬满苔藓,石壁上有明显的凿痕,深浅不一,能看出是用钝器一点点凿出来的。“是人工通道,”他语气沉了沉,“但年头绝对不短了,凿痕都风化得模糊了。”

汀南思雨的光束落在石壁的凿痕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这凿痕的手法,和他在古籍图册里见过的先秦时期开凿工艺有些像,但他没说,只是道:“通风还行,暂时不用怕缺氧。但里面潮得厉害,可能有蛇虫鼠蚁,进去得小心。”

“怕什么?”王煜轩已经按捺不住,“咱们仨都是学这个的,就算是古墓,也能看出点门道。进去探探,拍几张照片就出来,又不拿东西。”

韫驰也动了心,地理专业的野外实践让他对未知地形有种本能的探索欲:“行,一起进去。南思你走中间,我在前头探路,煜轩断后。注意脚下,别踩滑。”

汀南思雨没应声,弯腰先钻进了洞口。通道里的冷意比外面更甚,像是钻进了冰窖,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电筒光束扫过石壁,苔藓厚得能攥出水,水珠顺着石壁往下滴,“滴答滴答”的声音在通道里来回撞。地面坑坑洼洼全是碎石,走一步滑半步,他得死死盯着脚下,避免被凸起的石块绊倒。

“下面是缓坡,往下走,”他回头提醒,“石壁受潮,别扶,容易打滑。”

韫驰跟在后面,光束时不时扫向头顶,“这通道开凿得挺规整,应该是特意修的,不像是临时挖的避难所。”他脚边踢到块碎石,滚下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半天没落地,“比想象中深。”

王煜轩走在最后,心里又兴奋又紧张,光束一会儿照向前方,一会儿扫向两侧,嘴里还念叨:“要是能发现点陶器碎片就好了,哪怕是块砖,也能断代……”话没说完,脚下一滑,他踉跄着扶住汀南思雨的背包,“我靠,这路也太坑了。”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通道突然开阔起来,汀南思雨停下脚步,光束扫过去,照亮了一间十几平方米的石室。石室墙壁是天然岩石,上面挂满了水珠,泛着冷幽幽的光,地面是平整的岩石,铺着层薄薄的灰尘,踩上去能留下清晰的脚印。角落里堆着些腐朽的木料,已经发黑发黏,一碰就碎成渣,散发出更浓的霉味。

最显眼的是石室顶部,挂着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状物,像蜘蛛网,却比蜘蛛网粗得多,手指粗细的丝垂下来足有一米长,末端坠着透明的水珠,在手电筒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什么玩意儿?”王煜轩凑过去,想伸手碰,被汀南思雨一把拉住。

“别碰。”汀南思雨的声音压得很低,光束盯着那些丝状物,“看着不对劲。”

话音刚落,其中一根丝突然动了——不是被风吹的摇晃,是像有生命似的,缓慢地蠕动了一下,末端的水珠掉在地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地面岩石竟被腐蚀出个小坑。

王煜轩吓得往后缩了半步,脸色瞬间白了:“我靠,这是啥?”

韫驰也皱紧了眉,握紧手里的手电筒:“分泌物有腐蚀性,离远点。”他试着用光束晃了晃那些丝状物,好几根都跟着蠕动起来,顶端慢慢探出个半透明的小脑袋,两个黑色圆点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是活的?”王煜轩声音发颤,下意识往韫驰身后躲,“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地理课没教过啊!”

汀南思雨没说话,光束扫向石室中央,那里有个圆形凹陷,积着浑浊的水,水面飘着层绿色苔藓,刚才那丝状物就是从水里钻出来的。他往后退了两步,拉着两人往石室另一侧挪:“这东西靠水活,别靠近那个水坑。”

刚挪了两步,蓄水池里的水突然翻滚起来,无数根白色丝状物从水里钻出来,像一片白色的森林,朝着他们的方向蔓延。丝状物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腐蚀味,闻得人头晕眼花。

“快跑!”韫驰大喊一声,拉着王煜轩就往石室另一侧的窄通道冲。

汀南思雨跟在后面,光束扫过身后,那些丝状物已经追了上来,离脚后跟只有几步远。他顺手从背包里掏出本专业书,朝着最近的丝状物扔过去,书皮瞬间被腐蚀出个大洞,墨汁混着纸浆流出来,总算争取了几秒时间。

窄通道比之前的更矮,只能弯腰前行,三人拼命往前跑,身后传来“滋滋”的腐蚀声和丝状物蠕动的“沙沙”声,像无数条小蛇在爬。王煜轩跑得太急,额头撞在石壁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停下:“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怎么甩不掉?”

“别说话,省力气跑路!”韫驰喘着气,手里的手电筒光束晃得厉害,“前面有光,是出口!”

果然,再跑了几分钟,前面透出微弱的月光,三人拼尽全力冲出去,摔在一片长满杂草的山坡上。身后的通道口隐藏在灌木丛里,几根白色丝状物探出来,在月光下蠕动了几下,像是怕光,又缩了回去。

三人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汗透,衣服上沾着泥土和杂草。王煜轩捂着额头,疼得龇牙咧嘴,胳膊上被丝状物擦过的地方,红痕越来越明显,还带着灼烧感:“我靠,这地方太邪门了,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韫驰也心有余悸,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没见过这种生物,可能是适应了地下环境的变异物种,分泌物有腐蚀性,以后再遇上,得先找水源避开。”

汀南思雨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目光落在那个隐藏的通道口。他指尖摸到背包侧袋,掏出个玉佩——刚才跑的时候硌得慌,现在才看清是块温润的白玉,上面刻着个圆形交叉的符号。这是外公留给她的,他一直带在身上,今早收拾行李时随手塞进了侧袋,差点忘了。

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他捏着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心里莫名安定了些。转头看了眼另外两人,韫驰正在检查王煜轩胳膊上的伤,王煜轩还在絮絮叨叨抱怨,说下次再也不来这种鬼地方了。

他没说话,只是把玉佩重新塞回侧袋,又看了眼那片黑漆漆的树林。风一吹,树叶“沙沙”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们。石室里的那些丝状物,石壁上的凿痕,还有这块玉佩,像是有根无形的线,把这些东西串在了一起。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拍了拍韫驰的肩膀:“先回营地处理伤口,柴火没找着,今晚只能吃干粮了。”

韫驰点点头,扶着王煜轩站起来:“走,先回去,这地方邪门,今晚别再往里闯了。”

三人互相搀扶着,慢慢走下山坡,身后的深山静得可怕,只有月光洒在树林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无数只伸出的手,等着把他们再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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