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三天，把城市浇得透湿。顾明轩坐在录音棚里，听着窗外的雨声，指尖在琴键上悬了许久，却没能落下一个音符。《致青磁》的结尾部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像一碗熬到一半的汤，香气有了，却少了最后那把提鲜的盐。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莫青成发来的消息：“下手术了，外面雨还大吗？”

顾明轩抬头看了看窗外，雨点敲打着玻璃，连成一片水幕：“还挺大的，你带伞了吗？”

“带了。”对方回得很快，紧接着又发来一句，“你在录音棚？”

“嗯，卡壳了。”顾明轩叹了口气，敲下一行字，“总觉得少了点感觉。”

“缺什么？”

“说不清楚，”顾明轩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琴键，“可能是……缺个能让我灵感迸发的人？”

这句话发出去，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太直白了，像把藏在心里的念头赤裸裸地摆在了阳光下。他盯着屏幕，心跳越来越快，甚至有点后悔，想撤回时，莫青成的消息已经来了。

“我刚好在你录音棚附近，要不要下来见一面？”

顾明轩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好！”

他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跑，跑到门口才想起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又对着玻璃门照了照，确认自己看起来还算得体。雨幕中，一把黑色的雨伞慢慢靠近，伞下的人穿着深色外套，身形挺拔，正是莫青成。

他收起伞，抖了抖上面的水珠，发梢还带着点湿意，镜片后的目光落在顾明轩身上，带着点笑意：“这么快？”

“怕你等久了。”顾明轩的声音有点干，视线不自觉地避开他的目光，落在他握着伞柄的手上——指节分明，因为刚下手术，还带着点凉意。

“上去坐坐？”顾明轩侧过身，让出通道。

“好。”

录音棚里还留着上次煮咖啡的香气，混合着旧乐谱的纸味，很安静。莫青成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墙上那枚“山月不知心底事”的徽章上，又扫过钢琴上摊开的乐谱，最后停在顾明轩脸上：“卡在哪了？”

顾明轩拉着他走到钢琴前，指着最后一段旋律：“这里，总觉得情绪推不上去，像要沸腾却差了最后一把火。”

莫青成低头看着乐谱，指尖轻轻点在琴键上，按出几个零散的音符。他没说话，只是侧耳听着雨声，又抬头看了看顾明轩，忽然说：“试试用切分音。”

“切分音？”

“嗯，”莫青成的指尖在琴键上滑动，弹出一段带着顿挫感的节奏，“像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不是整齐的滴答，而是有轻有重，有急有缓。把心跳的节奏加进去，或许就对了。”

顾明轩愣住了。他看着莫青成专注的侧脸，听着他指尖流淌出的旋律，忽然明白了自己缺的是什么——不是技巧，而是真实的情绪，是此刻站在身边的这个人，带来的那种心湖荡漾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坐在钢琴前，按照莫青成说的，试着加入切分音。指尖落下，旋律果然活了起来，像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带着点急切，又带着点温柔，和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恰到好处。

“对了，就是这样。”莫青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顾明轩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抬起头，正好对上莫青成的目光。两人离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雨水的清新，是独属于他的气息。雨声敲打着窗户，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谢谢你。”顾明轩的声音很轻。

“不用谢。”莫青成看着他，目光深邃，“其实……我今天过来，不只是为了帮你看曲子。”

顾明轩的心跳漏了一拍，紧张地攥紧了衣角：“那是……”

“就是想多见你一面。”莫青成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线上聊得再多，也不如见一面实在。”

直白的话语像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顾明轩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人。

莫青成似乎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吓到你了？”

顾明轩连忙摇头，又点头，最后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琴键上的手，声音细若蚊蚋：“没有……我也想多见你一面。”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在发烫。这句话在心里盘桓了太久，从第一次在录音棚楼下擦肩而过，到病房里听到他的声音，再到深夜语音里的温柔陪伴，终于在这一刻，说了出来。

莫青成的呼吸似乎顿了一下，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真的？”

顾明轩抬起头，撞进他带着期待的眼眸里，郑重地点了点头：“真的。”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些，雨声变得淅淅沥沥，像在为这坦诚的心意伴奏。莫青成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顾明轩的头发，像怕惊扰了什么。

“那……下次我休息，带你去个地方？”他的声音里带着点试探。

“好。”顾明轩的心里像被灌满了蜜糖，甜得发胀。

那天下午，莫青成在录音棚待了很久。他们没再聊音乐，也没说太多话，只是并肩坐在窗边，听着雨声，偶尔对视一眼，又慌忙移开目光，嘴角却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莫青成离开时，雨已经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下来，给湿漉漉的街道镀上了一层金边。

“下周末，我来接你。”莫青成站在门口，对他挥了挥手。

“好。”顾明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像揣了只雀跃的小鸟。

他回到钢琴前，看着那首终于完整的《致青磁》，指尖落下，旋律温柔而坚定。原来最好的灵感，从来都不是凭空而来，而是藏在每一次想要见面的期待里，藏在每一次对视的心动里，藏在那句“想多见你一面”的坦诚里。

窗外的天空渐渐放晴，露出一角淡淡的蓝。顾明轩笑了笑，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正朝着更明媚的方向，慢慢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