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药王谷的隐秘研究
药王谷并不在任何一个地图标注的山脉之中。
按照基金会档案，它应该存在于川滇交界处一片被标注为“第四纪冰川遗迹”的原始林区。但当林小雨循着那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驱动着因昆仑消耗而略显滞涩的真气降落时，眼前景象让她瞳孔微缩。
没有冰川，没有原始森林。
是一片违背季节规律的诡异生态圈。
以她降落点为中心，半径约五公里的圆形区域内，时间仿佛被切割并重新拼贴：外围是深秋的红叶与枯草，向内百米却突兀地变为盛夏的郁郁葱葱、蝉鸣震耳，再往里，竟是初春的嫩芽吐绿、溪流潺潺，而最核心区域——目测是山谷入口方向——却覆盖着厚厚的、不合时宜的冬雪，雪中竟有酷暑才该盛开的紫阳花妖艳绽放。
“时空紊乱……还是能量场畸变？”林小雨握紧手中的世界树种子，它能感知到这片区域地下灵脉的狂乱搏动，就像一颗被多种毒素侵蚀、正在发生心律失常的心脏。
求救信号就是从那片冬雪夏花的核心传来的，此刻变得更加微弱，夹杂着一种令人不安的、仿佛金属摩擦的杂音。
她激活了“薪火”配发的战术目镜，多重光谱扫描启动。眼前的景象在特殊视界下更加骇人：
空气中漂浮着肉眼不可见的彩色能量孢子，不同颜色代表不同属性的紊乱灵力；地面之下，无数细密的、仿佛植物根系又似神经网络的紫色脉络在缓慢蠕动，与更深处相对纯净的青色地脉激烈对抗、纠缠；而那些违反季节的植物，其生命光谱显示，它们正在被强制加速或逆转生长周期，内部基因结构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生物辐射及认知干扰场。建议佩戴全封闭防护。”目镜上跳出红色提示。
林小雨没有防护服。但她有世界树种子。她深吸一口气，将种子贴近心口，一层极淡的、蕴含自然生机的金色光膜自体表浮现。这是种子的自我防御机制，能过滤大部分有害能量和低层次精神干扰。
她踏入这片时空错乱之地。
第一步，踏在深秋的落叶上，腐殖质的气息扑面而来。
第二步，眼前景物骤然模糊又清晰，已是盛夏午后，闷热的空气与外围的秋凉形成剧烈温差，让人胸闷。几只本该在夏夜出现的萤火虫，闪烁着幽绿的光，在阳光下茫然飞舞。
第三步，春风拂面，嫩草的清香中却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药味。那味道从核心的冬雪区域飘来。
每深入一段距离，时空错乱的“层”就越薄，但紊乱程度却越强。到后来，她甚至看到一片区域，一颗果树同时挂着花苞、青果和烂熟的果实，而树下的蘑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成从孢子到腐烂的全过程。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是实验场。”林小雨心中凛然。药王谷以医药丹道闻名，但如果他们的“研究”走向了极端……
求救信号源越来越近。在一片覆盖厚雪却开满盛夏花卉的林间空地中央，她看到了第一处人造痕迹：一座半坍塌的、古色古香的石质门楼，匾额斜挂，上书“回春径”三个已斑驳的古字。门楼后方，一条青石板路蜿蜒通向山谷深处，路面积雪，但两侧却诡异地生长着茂盛的、挂着露珠的芭蕉叶。
石阶上，躺着一个人。
穿着类似古代药童的青色短褂，但布料材质奇异，隐隐有流光。此人面朝下，一动不动。林小雨谨慎靠近，用真气隔空探查——生命体征极其微弱，体内真气混乱如麻，更关键的是，其大脑皮层活动异常活跃，却与身体机能几乎脱节，仿佛意识被困在了某个疯狂的梦境里。
她正要蹲下查看，那“药童”突然抽搐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林小雨瞬间后撤，但预料中的攻击并未到来。
那张脸很年轻，最多十五六岁，但双眼……没有瞳孔，只有一片不断旋转的、浑浊的彩色漩涡，正映照出无数快速闪过的、支离破碎的画面：燃烧的丹炉、扭曲的植物、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以及一双……冰冷无情的、纯黑色的眼睛。
少年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像人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
“谷主……药……成功了……也失败了……钥匙……在转动……别……别吃……丹……”
话音刚落，他眼中的彩色漩涡骤然崩散，整个人如同被抽掉骨头的皮囊般软倒，彻底没了声息。生命体征完全消失。
林小雨蹲下身，仔细查看。少年后颈处，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已经愈合的针孔状疤痕。她用手指轻触，能感到皮下有米粒大小的硬物。用真气小心探查，那硬物散发着与空气中紫色脉络同源、但更精纯的控制与干扰波动。
“精神控制植入体？还是……‘钥匙’载体？”她想起柳先生的话。难道药王谷的“研究”，就是在尝试制造或解析这种控制单元？
她站起身，望向山谷深处。甜腻的药味更加浓烈，还混合了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无数生命精华被强行萃取浓缩的腥甜。风雪忽然变大了，那些盛夏花朵在暴雪中摇曳，花瓣却更加鲜艳欲滴。
没有退路。信号源还在里面，而关于“守钥人”和“解药”的线索，也可能在里面。
她踏上了“回春径”。
青石板路蜿蜒向下，温度越来越低，但两侧的植被却越来越茂盛、越来越怪异。她看到了长着人脸轮廓的何首乌，藤蔓如血管般搏动的血藤，还有不断开合、喷吐彩色孢子的巨大猪笼草。所有植物都散发着强烈但不稳定的生命能量，且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仿佛朝圣。
路尽头，是一座嵌在山体中的、宏伟而古老的石制建筑群，飞檐斗拱，但许多建筑已经坍塌，或被疯狂生长的变异植物包裹、穿透。建筑群中央，一座九层八角丹塔最为醒目，塔顶一颗硕大的、浑浊的紫色晶石正缓缓旋转，散发出笼罩整个山谷的紊乱力场。甜腻的药味和腥甜气息，正是从塔中传来。
丹塔底层入口大开，里面透出摇曳的、不祥的紫红色光芒。
林小雨正欲靠近，战术目镜突然捕捉到侧前方一座半塌偏殿内，有极其微弱的能量反应——是相对纯净的、属于人类修士的灵力波动，且带着伤。
她改变方向，悄无声息地潜入偏殿。
殿内一片狼藉，到处是打翻的药柜、碎裂的丹瓶，以及干涸的、颜色诡异的药渍。墙角，三个穿着与门口少年类似、但更加破旧的人蜷缩在一起，两男一女，年纪较长，约莫三四十岁，都受了不轻的伤，气息萎靡。他们周围布置了一个简易的、勉强运转的隐匿阵法，但已摇摇欲坠。
当林小雨穿过阵法时，三人如同惊弓之鸟般弹起，手中紧握药杵、银针等物，眼中充满惊恐与绝望。待看清来者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且周身萦绕着一种让他们感到莫名安宁的淡金色微光时，警惕稍减，但恐惧未消。
“你……你是外界来人？基金会？还是‘薪火’？”其中一名面色苍白、胸口缠着染血布条的中年男子嘶声问，他手中银针闪烁着淡绿光芒，既是武器也是治疗工具。
“我是林小雨，‘薪火’与基金会合作人员。收到了你们的求救信号。”林小雨保持一定距离，展示了一下“薪火”的临时身份标识，“这里发生了什么？药王谷怎么了？谷主是谁？‘钥匙’和‘解药’是什么？”
一连串问题让三人更加激动，那女子甚至低声啜泣起来。
“完了……全完了……”中年男子，似乎是三人中领头的，惨然一笑，“谷主……他本是千年难遇的药道奇才，一心想要破解‘天人五衰’和‘灵气枷锁’，让我药王谷传承真正超脱……大约三十年前，他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批……上古异种和残缺的禁忌丹方，说是能炼制出让凡人筑基、让修士无视瓶颈的‘登仙丹’……”
他喘了口气，眼中满是悔恨：“一开始，确实有成效。一些低阶弟子服药后修为猛进。谷主便倾尽全谷之力，在谷底禁地开辟了‘逆时圃’，加速培育那些异种植株，并开始更深入的研究……但渐渐地，事情不对了。服药弟子性情大变，思维迟滞，对谷主唯命是从。谷主自己也开始深居简出，性格越发偏执阴冷。”
“直到五年前，”另一名脸上带着灼伤疤痕的男子接口，声音颤抖，“谷主宣布，他发现了‘真相’。他说我们蓝星修士所谓的修炼，是在吸食一种叫‘界源’的毒，而园丁议会……是投放毒药并定期收割的强盗。他说他要炼制一种‘解药’，一种能斩断这种毒瘾、甚至反过来控制‘毒源’的丹药！”
“他管那丹药叫……‘逆命蛊’。”女子止住哭泣，声音空洞，“以那些上古异种为核心，融入九九八十一种剧毒灵植，再辅以……以活人修士的‘道基灵韵’为引，在‘万化归一鼎’中炼制。他说这是在‘以毒攻毒’，是在为蓝星开辟一条真正的生路。”
“所以，那些紫色脉络，紊乱的生态，还有外面死去的弟子……”林小雨已经猜到了大概。
“是‘逆命蛊’炼制失败的副产物，也是实验场。”中年男子悲愤道，“谷主用特殊阵法将丹塔（他指向中央那座八角塔）与地脉和所有实验植株连接，强行抽取、融合能量。失败的能量和药渣被排出，就污染了整片山谷。而成功的‘蛊丹’……”
他眼中露出极度恐惧：“谷主自己服下了第一颗‘完整版’。然后……他就变了。不再是人，更像是一个……拥有庞大知识却失去了人性的炼丹仪器。他开始大规模抓捕谷中弟子，用他们试验‘蛊丹’的不同变体，试图找到最完美的‘钥匙’——他原话是，‘打开枷锁，或者……变成枷锁本身’。”
“求救信号是你们发的？你们是……反抗者？”林小雨问。
“是。”女子点头，“我们是谷中少数未被完全控制、还对药道存有本心的丹师和药师。我们偷偷研究谷主丢弃的部分残渣和数据，发现那‘逆命蛊’根本不是解药，而是一种……更加精妙、更加恶毒的控制与转化媒介。它确实能让人短时间内获得强大力量，甚至似乎能干扰园丁议会的某些控制信号，但代价是彻底沦为丹药的傀儡，自我意识会被逐步侵蚀、替换成某种……冰冷的指令集。”
她拿出一个小心保存的玉瓶，倒出一粒米粒大小、色彩不断变幻的丹药残渣：“这是我们偷偷藏起来的半成品。它内部结构复杂到可怕，不仅能修改生理，还能……烙印思维。我们怀疑，谷主得到的‘上古异种’和丹方，根本就是园丁议会故意投放的陷阱！所谓的‘逆命蛊’，可能就是他们用来制造‘守钥人’或者某种高级傀儡的技术雏形！”
林小雨接过玉瓶，用世界树种子感应。种子传来清晰的排斥与警告意念，同时，她也隐隐感到，这残渣深处，有一丝极其隐晦的、与昆仑寒潭下“冬寂之心”那种被禁锢感相似的波动。
“谷主现在在哪里？丹塔里？他在做什么？”她问。
“在塔顶‘万化归一鼎’处。”中年男子指向丹塔，“三天前，他启动了最终炼制。这次用的‘药引’……是剩下的、所有被控制的谷中弟子，以及他自己积攒的半数修为。他说要炼制‘终极之钥’，打开‘地脉之扉’。我们冒险发出求救信号后，就躲到了这里。但丹塔的力场越来越强，我们的隐匿阵法撑不了多久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丹塔顶端的紫色晶石突然光芒大盛！一道粗大的紫色光柱冲天而起，穿透山谷上空的紊乱能量层，直射苍穹！整个山谷的地面剧烈震动，所有变异植物同时发出尖锐的嘶鸣，那些彩色能量孢子如暴雪般狂舞！
甜腻与腥甜的味道浓烈到令人窒息。
塔内，传来一个宏大、冰冷、非男非女、仿佛无数声音叠合在一起的轰鸣：
“时辰已到……万药归宗……以吾为鼎……炼此天地……为钥……”
“他开始了！”女子尖叫，“终极炼制！他要把他自己、把所有被控制者、把整个药王谷的地脉……全部炼成一把‘钥匙’！”
林小雨看向手中玉瓶里那变幻不定的残渣，又看向紫光冲天的丹塔。
药王谷的隐秘研究，竟是一条被议会诱导、走向自我毁灭的歧路。而谷主，这位曾经的药道天才，如今很可能已是“守钥人”候选，甚至正在主动将自己炼成“钥匙”！
阻止他？还是……利用这个进程，获取关于“钥匙”和议会控制技术的核心数据？
她没有太多时间权衡。丹塔的力场正在几何级数增强，世界树种子传来清晰的危机预警——如果让这把“钥匙”彻底成型，引发的能量爆炸和规则紊乱，可能不亚于一枚小型“根须网络”指令器的启动！
她必须进入丹塔。
“你们留在这里，尽量加固隐匿阵法。”林小雨对三位幸存者快速说道，将几块蕴含世界树种子的防护符箓递给他们，“如果情况失控……优先自保。”
说完，她不再犹豫，周身金光流转，顶着狂暴的紫色力场和漫天能量孢子，朝着那座正在将生命与灵魂投入鼎中的九层丹塔，疾驰而去！
塔顶，紫光如狱。
而塔中等待她的，是一个将毕生执念与疯狂都投入炼丹的“非人谷主”，以及一场关乎“控制”与“反控制”、“钥匙”与“锁”的生死博弈。
与此同时，她怀中的通讯器（经过“薪火”特殊加密改造）轻微震动，收到一条来自铁砧的、简短而紧急的加密信息：
“已锁定‘守钥人A’大致区域，与药王谷坐标部分重叠。怀疑目标即谷主。柳先生叶片反应强烈。小心，目标可能已非人，且具有高传染性精神污染。我们正在靠近，但遭遇议会拦截，会迟到。坚持住。”
林小雨看了一眼信息，脚步未停。
果然如此。
她深吸一口气，冲入了丹塔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大门。
门内，紫红光芒吞噬了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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