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选了个云淡风轻的日子,携着杨婵踏云上天。碧霞元君殿内香火温润,仙雾缠卷着灵韵,见元初到访,元君亲自迎出,语气恭谨又亲和:“姑姑驾临,有失远迎。”
“叨扰了,今日是带三娘来你这里求份仙胎灵蕴。”元初侧身让杨婵上前,语气轻缓。
杨婵敛衽行礼,眼底满是期待,轻声开口:“劳烦元君,杨婵愿求一双儿女相伴。”
碧霞元君浅笑颔首,她知道姑姑待这位的不同,指尖凝出数道莹白灵光,灵光化作孩童虚影,眉眼灵动各异:“皆是纯净仙胎,命格与你相辅,你可自行挑选。”
杨婵目光扫过,最终落在两道格外温润的灵光上,男娃虚影眉眼藏着韧劲,女娃眉眼柔婉,她轻声应下:“便选这两个吧。”
元君指尖轻点,两道灵光便化作两道流光融入杨婵腹中:“仙胎需蕴养三载,好生静养便是。”
元初替杨婵谢过碧霞元君,又取了枚滋养仙胎的灵玉相赠,才带着杨婵回了华山小院。
此后三载,小院愈发热闹。杨婵孕中嗜睡,元初便每日陪她在廊下晒暖阳,煮些清润灵粥补养;李莲花行医归来,常会带些凡间软糯点心,偶尔讲些镇上趣事解闷。狐狸精化为人形时,总乖乖守在杨婵身边,时不时替她揉按酸胀的腰腹,模样格外贴心。
李莲花瞧着杨婵日渐隆起的腹部,眼底满是柔软,夜里常凑在元初耳边撒娇,声音温软带些期许:“初儿,我们也生个孩子吧,像阿狸这般黏人,或是像你这般灵动都好。”元初每次都只浅笑着揉他发顶,不置可否,眼底却藏着几分狡黠。
转眼到了临盆之日,元初特意从镇上请了经验老道的稳婆,仙胎生产与凡间不同,耗时更久,痛意也更甚。稳婆在屋内忙碌,杨婵的痛呼声断断续续传出来,尖锐又细碎,撞在耳膜上格外揪心。
李莲花守在门外,指尖攥得发白,来回踱步不肯停歇,额间渗着薄汗,连平日里温润的嗓音都发紧,时不时的贴在门板上细听,听见杨婵痛呼便忍不住蹙眉,掌心攥出层层汗湿。
狐狸精扒着门框踮脚张望,见他慌得没了章法,小声劝:“阿爹别急,阿娘陪着姨姨,肯定没事的。”他却半点听不进去,只盯着屋内透出的微光,喉间滚着焦虑,竟比自己遭罪还煎熬,若是不知情的路过瞧见,定要错认他才是孩子爹。
屋内元初守在床边,指尖凝着柔和灵光覆在杨婵后腰,温声哄着顺气:“忍一忍,仙胎稳,慢慢来不着急。”
杨婵痛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攥着她的手腕指节泛白,汗水浸透鬓发,断断续续熬了整整两天,血水一盆盆从屋内端出,暗红的痕迹落在青石板上,刺得人眼慌。
李莲花本该见惯了血腥,可瞧着那一盆盆的血水,腿肚子都发软,后背浸出冷汗,连呼吸都乱了节奏,心里反复打鼓,早没了先前盼孩子的期许,只剩满心后怕。
整整两日过去了,终于在第三日清晨,屋内终于传出两声软糯啼哭,一轻一重,脆生生撞开晨雾。
元初擦去杨婵额间冷汗,轻声道:“一双儿女,都康健。”杨婵脱力瘫在床上,望着襁褓里两个皱巴巴的小家伙,眼底满是暖意,连浑身酸痛都淡了大半。
“姑姑,这两个孩子随我姓,男孩叫沉香,女孩叫绿华。”杨婵又累又困,说完就睡过去了。
元初刚推开条门缝,李莲花就冲了上来,先看向元初,见她素衣沾了些血渍,却眉眼温和,才稍稍松气。随即目光落在盆里未倒的血水,脸色瞬间煞白,猛地攥住元初的手,声音发颤:“不生了,初儿,咱们不要孩子了。”
元初挑眉看他,眼底藏着笑意:“先前是谁日日凑在我耳边盼孩子?”
“我错了。”李莲花喉间发紧,指尖死死扣着她的手,后怕得声音都抖,“太疼了,流这么多血,我舍不得你受这苦。有阿狸陪着就够了,咱们再也不要了。”他盯着元初眼底的倦意,满心都是三娘的痛呼和一盆盆的血水,哪里还敢有半分要孩子的念头,只盼着元初岁岁安稳,半点罪都不受。
元初闻言,眼底漾开浅浅笑意,微微摇头,声音软乎乎却带着几分狡黠:“晚啦。”
李莲花愣在原地,指尖一僵,似乎没懂元初这话里的意思,只僵着身子追问:“晚……晚什么?”
元初拉着李莲花的手覆在自己小腹上,语气轻软带笑:“我已有三个月身孕了,只是先天生灵孕育不同凡俗,时日长得很,此刻还不显怀罢了。”她垂眸摩挲着衣料,眼底藏着几分未知的好奇,“其实我也不知会生出什么,要养多久,会不会受苦。”
这话落进耳里,李莲花浑身一僵,先前的后怕瞬间翻涌上来,指尖猛地覆上她小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珍宝,声音都发颤:“你怎么不早说?这般大事,你竟瞒着我。”他喉间滚着焦虑,连呼吸都放轻,“若是要受三娘那般苦,我……”越想越害怕,杨婵两日两夜的痛呼、一盆盆血水在眼前晃,连带着后背都冒冷汗,哪里舍得让元初遭这份罪。
元初瞧他慌得眼眶泛红,手抖在颤抖,无奈指尖轻轻抚上他眉心,眼底满是无奈,语气却漫不经心:“怕什么,我是先天生灵,哪会像凡胎仙胎这般磨人。”话虽这么说,她自己也没底,混沌青莲孕育的只有她和盘古两个生灵,盘古又不会生,所以从未有过孕育子嗣的先例,她只知晓李莲花日日盼着,她不忍让他失望便悄悄应了这份心意,至于要养多久、会不会疼,她并没多思量。
李莲花哪肯信,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声音发颤却带着执拗:“不行,万一呢?三娘那般坚韧都熬得脱力,我怎能让你赌。”他俯身贴在她小腹上,声音轻得像怕惊着里头的小家伙,语气却满是坚定,“初儿,咱不养了好不好?我只要你好好。”
元初被他缠得没法,伸手揉了揉他发顶,指尖凝出缕灵光轻轻覆在他心口,温声哄道:“傻人,我连世界裂缝都能补,还护不住自己?再说,这是你盼了许久的,我既给了,便不会让自己出事。”她眼底闪着光,藏着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或许比三娘顺遂些,或许更磨人,可只要是和你一起,便不怕。”
李莲花指尖还僵在元初小腹上,掌心贴着温软衣料,连呼吸都不敢重些,眼底泛红的模样竟带了几分委屈,喉间滚着后怕的颤意,却被元初温软的话堵得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知晓她的能耐,却偏生见过杨婵生产的煎熬,半点不敢赌,只死死攥着她的手,指腹反复摩挲着她的掌心,像是要从那点暖意里寻些底气。
“可我……怕……”他声音轻得发哑,俯身将额头抵在她肩窝,鼻尖蹭过她颈间淡香,语气里满是无措,“见三娘疼成那样,流那么多血,我心慌得厉害,一想到你也要受这苦,我就……”话没说完,喉间便哽住,指尖不自觉收紧,怕碰疼她又不敢松,纠结得眉眼都拧在一起。
元初瞧见他这副失了分寸的模样,又气又心疼,指尖轻轻刮过他泛红的眼尾,故意板起脸:“慌有什么用?与其在这瞎琢磨,不如多做点实在的。”她抬手戳了戳他的脑袋,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强势,“去,把灶上温着的灵粥端来,我陪三娘熬了两日,早就饿了。”
李莲花闻言一怔,下意识便应下“好”,刚转身又猛地回头,目光紧紧盯着她小腹,语气急切:“你乖乖坐着,别乱动,我很快就回来。”说完才快步往厨房去,脚步都比往日急了些,路过门口时还不忘叮嘱狐狸精看好元初,不许让她起身走动。
灵粥端来,他小心翼翼舀了一勺吹凉,递到元初唇边,眼神专注得不像话,连粥里的灵米有没有熬烂都细细打量,生怕烫着她。
元初无奈,张口咽下,挑眉:“太淡了,再添点蜜露。”李莲花立刻放下碗,转身去取蜜露,动作麻利得很,倒比往日行医时还谨慎几分。
添好蜜露,拌开后重新舀粥喂她,见她眉眼舒展,才稍稍松了口气,却仍忍不住念叨:“慢点喝,别呛着,往后吃食都我来弄,你只管坐着歇着。”
元初咬着勺子笑,又道:“三娘刚生产完,你去请几个妇人过来照顾,记得,要有经验且细心的。”
“好,我这就去。”
等把人请来之后刚想回元初身边,又听见她喊:打盆温水来,我要洗手。”
他立刻应下,端着血水快步往院外走,倒完后又去井边打水,特意兑了些灵泉,试了水温才端进屋。元初洗手时,他便站在一旁候着,递帕子时目光还黏在她小腹上,眼底仍藏着担忧,却比先前沉稳了些,至少有事情可做,不用再对着未知瞎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