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卷着几片梧桐叶，在青石板路上打了个旋。穆祉丞抱着刚买的素描本，拐进巷口时，脚步突然顿住了。
墙根下缩着只三花猫，瘦得能看见肋骨，正警惕地盯着他脚边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刚出炉的小鱼干。少年蹲下身，把袋子解开个小口，轻声哄：“过来呀，给你吃的。”
猫却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穆祉丞没辙，只好把袋子放在地上，往后退了两步，打算等它放松警惕。
“它怕生。”
一个清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穆祉丞回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王橹杰背着个帆布包，校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手里还拎着瓶没开封的牛奶。
“王哥？”穆祉丞有点惊讶，“你也住这附近？”
“嗯，刚搬来没多久。”王橹杰走到他身边，视线落在那只猫身上，“这猫前天就在这儿了，估计是被遗弃的。”他拧开牛奶，倒在空出来的瓶盖里，轻轻推到猫面前，“试试这个，比鱼干温和点。”
三花猫犹豫了会儿，终究抵不过诱惑，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舔牛奶。穆祉丞看着王橹杰专注的侧脸，夕阳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柔软的阴影，突然觉得手里的素描本有点烫。
“你也喜欢猫？”他没话找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素描本的封面。
“还行。”王橹杰笑了笑，左边嘴角的梨涡浅浅陷下去，“以前奶奶家养过一只，跟这只长得有点像。”他转头看向穆祉丞，“你是来画画的？”
“嗯，想画巷口的老槐树。”穆祉丞指了指不远处那棵枝繁叶茂的树，树干上还留着孩子们刻的歪歪扭扭的字。
王橹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忽然道：“我知道个地方，能看见槐树的全貌，要不要去？”
穆祉丞眼睛亮了亮：“真的？”
“跟我来。”
王橹杰带着他穿过两条窄巷，停在一栋老式居民楼的楼道口。“顶楼的天台，视野特别好。”他率先往上走，台阶被踩得“咚咚”响，“就是有点陡，小心点。”
穆祉丞跟在他身后，能闻到少年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阳光晒过的气息。爬到顶楼时，他微微喘着气，王橹杰已经推开了天台的铁门，回头朝他伸出手：“拉你一把？”
掌心温热干燥，带着点薄茧。穆祉丞愣了愣，还是把手放了上去。王橹杰轻轻一拉，他就稳稳地站在了天台上。
风一下子大了起来，吹得两人的衣角猎猎作响。天台上堆着些旧家具，墙角还种着几盆半死不活的多肉。但视野确实好，整个巷弄的屋顶尽收眼底，那棵老槐树的树冠像一把巨大的绿伞，在夕阳下泛着金光。
“怎么样？”王橹杰靠着栏杆，侧头看他。
“太好看了！”穆祉丞立刻打开素描本，拿出铅笔开始勾勒轮廓，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王橹杰没打扰他，只是靠在旁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少年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鼻尖微微泛红，握着铅笔的手指纤细，却很稳。偶尔有落叶飘到画纸上，他会轻轻吹开，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扇动。
不知过了多久，穆祉丞停下笔，把画本递过去：“画得怎么样？”
纸上的槐树已经有了雏形，枝桠交错间，还画了只蹲在枝头的猫，正是刚才巷口那只三花。王橹杰看着那只猫，忽然笑了：“你把它画得比实际胖多了。”
“希望它能快点长胖嘛。”穆祉丞有点不好意思，“我不太会画动物。”
“挺好的。”王橹杰把画本还给他，语气真诚，“比我强多了，我连直线都画不直。”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王橹杰忽然从帆布包里拿出个东西，递到穆祉丞面前——是个用槐树叶编的小书签，还串着颗红豆。
“刚才在楼下捡的叶子，随便编的。”他有点不自然地挠挠头，“给你当书签。”
穆祉丞接过书签，叶子的脉络清晰可见，红豆被阳光照得发亮。他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颗红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乎乎的。
“谢谢王哥。”
“不客气。”
风里传来楼下住户做饭的香味，还有隐约的电视声。两人并肩靠在栏杆上，谁都没说话，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远处的天际线渐渐暗了下来，第一颗星星悄悄亮了起来。
穆祉丞低头看着手里的书签，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比往年更有意思了些。有会编书签的少年，有巷口的猫，还有藏在晚风里，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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