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石镇

下半夜的路程比预想的更加艰难。

艾瑟尔的伤势显然不允许长时间跋涉。尽管有特莉丝在前方小心探路，尽量选择平缓的路径，并多次停下让他休息，但每一次重新站起，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呼吸也越发沉重压抑。林澜能感觉到，搀扶着他的手臂越来越依赖她的支撑，那份属于精灵的、惯常的优雅和自持，正在被纯粹的生理性痛苦缓慢侵蚀。

特莉丝的焦虑几乎化为实质。她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母豹，每一次停顿都烦躁地扫视四周黑暗，仿佛那些树木阴影里随时会扑出致命的敌人。她的手几乎没有离开过剑柄，周身那层银绿色的微光时隐时现，既是警戒，也似乎在用这种方式，为身后的艾瑟尔提供一丝微弱的力量支持。

林澜则保持了沉默和专注。她大部分精力用来搀扶艾瑟尔，注意脚下，同时分出小部分感知，如同无形的丝线般向周围延伸。没有察觉到明显的追踪者气息，但森林本身并不安宁——远处偶尔传来魔物模糊的嚎叫，夜栖的鸟类被什么惊动扑棱飞起，空气中那股来自西方“静默之痕”的、隐晦的黑暗能量扰动，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存在着。

这让她更加确定，低语森林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不仅仅是精灵内部的问题，整个区域的生态环境都在受到侵蚀。这不像是一朝一夕能造成的后果。

天际泛起鱼肚白时，他们终于穿出了森林最茂密的区域。树木变得稀疏，脚下出现了若隐若现的小径，空气中属于人类活动的痕迹——焚烧草木灰的气味、远处隐约的犬吠、还有某种粗糙木料和铁锈混合的味道——越来越明显。

“快到了。”特莉丝停下脚步，望向东方逐渐亮起的天空下，那片依着缓坡建起的、由灰褐色石头和深色木材构成的杂乱建筑群轮廓。“那就是灰石镇。”

林澜循着望去。镇子比她想象中要大一些，但也更……粗犷。没有整齐的规划，房屋高低错落，挤挤挨挨，外围只有一道看起来并不算高大的粗糙石墙，几座简陋的木质瞭望塔立在墙头。此刻，镇子里已有零星的炊烟升起，伴随着清晨特有的、混杂着各种生活气息的声响。

“我们需要找个地方让大人休息，处理伤口。”特莉丝眉头紧锁，“但不能引人注目。”艾瑟尔的外貌和伤势太显眼了，尤其那一头半金半黑的长发，在人类城镇里简直是明晃晃的靶子。

艾瑟尔靠在林澜身上，勉强抬眼看了看镇子方向，声音虚弱但清晰：“找一家不起眼的旅店，最好是靠近镇子边缘，有独立后院的。用你的名义去订房间，特莉丝。我和晨露小姐……”他顿了顿，气息有些不稳，身体的重量又往林澜这边倾斜了几分，带着清冷月光气息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暂时伪装一下。”

“伪装？”特莉丝不解，目光却紧紧盯着林澜扶住艾瑟尔胳膊的手。

艾瑟尔没有解释，而是微微偏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林澜侧脸。这个角度，林澜能清晰看到他碧绿眼眸中映着晨光的细碎光点，以及那深处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请求？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晨露小姐，抱歉，又要麻烦你。能帮我……暂时处理一下头发吗？至少让颜色不那么显眼。”

说话时，他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扫过林澜的颈侧，带来一阵微凉的痒意。林澜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放松，点了点头：“可以试试。我包袱里有些……嗯，老药师给的，染布用的深色草汁，效果不一定好，而且可能洗不掉。”

“无妨。”艾瑟尔扯了扯嘴角，一个极淡的、带着苦涩的弧度，“总比顶着这个走在街上强。”

他们在森林边缘又停留了片刻。林澜从包袱角落里翻出一个小陶罐，里面是半凝固的深褐色草汁，气味刺鼻。她让艾瑟尔靠坐在一块石头上，自己则跪坐在他身前。这个姿势让她必须微微仰头，才能触及他的头发。

特莉丝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林澜的每一个动作。

林澜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挖出一些黏稠冰凉的草汁，然后抬起手，探向艾瑟尔的头发。指尖首先触碰到的是他鬓角微凉的皮肤，以及几缕柔软顺滑的金色发丝。她定了定神，开始小心翼翼地将草汁涂抹上去。动作间，她的手指不可避免地划过他的头皮、耳廓上缘，甚至偶尔擦过他敏感的耳尖。

艾瑟尔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任由林澜动作，只是呼吸的节奏似乎乱了一丝。林澜能感觉到指下肌肤的温度在细微地变化，耳尖似乎泛起一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粉色，但很快又被苍白掩盖。

她的动作很快，但足够均匀仔细，尽量避开伤口和那焦黑的发梢部分。草汁冰凉粘腻的触感和艾瑟尔发丝柔软的质感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草汁刺鼻的气味，但隐约间，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精灵的清新气息，像是月光下的冷泉。

特莉丝的眉头越皱越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但她没有出声阻止。

很快，大半的金发被染成了深浅不一的深褐色，虽然仔细看仍有些怪异，但在昏暗光线下或从远处看，已经不那么扎眼了。

“好了。”林澜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草汁的黏腻和一丝不属于她的微凉体温。她垂下眼帘，在旁边的草叶上擦了擦手。

特莉丝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顶宽檐的、边缘磨损的皮革帽子，动作略显粗鲁地递给艾瑟尔。艾瑟尔接过戴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和尖耳，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毫无血色的嘴唇。他又将身上破损的精灵皮甲脱下，反穿在里面，外面套上特莉丝从行囊里取出的一件略显宽大的灰色粗布斗篷，遮住了身形和大部分伤痕。

做完这些，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生了重病、面色苍白的人类青年，虽然气质依旧有些格格不入，但至少不那么引人探究了。

“走吧。”艾瑟尔的声音从帽子下传来，更显低沉沙哑。他试图自己站起，却踉跄了一下。

林澜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的胳膊，隔着粗糙的斗篷布料，依然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和微微的颤抖。艾瑟尔的身体顺势靠向她，斗篷的边缘扫过她的手臂，带来一阵微凉的摩擦感。他的体重再次压过来，比刚才更沉。

“抱歉。”他低声道，气息拂过她的发顶。

“没事。”林澜稳住他，声音平稳。两人身体短暂而紧密地贴靠在一起，随即稍稍分开，但搀扶的手臂依旧紧密相连。

特莉丝在一旁看着，嘴唇抿得更紧，眼神晦暗不明。她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在前面：“跟我来。”

三人沿着最后一段土路走向灰石镇。清晨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笼罩着镇子，空气潮湿而清冷。镇门口有两个抱着长矛、打着哈欠的卫兵，草草检查了一下特莉丝递过去的几枚铜币（作为外来者的“入镇费”），挥挥手就放行了，甚至没多看裹在斗篷里的艾瑟尔和林澜一眼。

灰石镇的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杂乱喧嚣。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和摊贩，已经开始有早起的镇民和商旅活动。空气里弥漫着烤面包、熬煮的麦粥、牲口粪便、铁匠铺炭火、廉价酒精以及无数人身上汗味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息。石板路坑洼不平，积着昨夜的雨水和污渍。

特莉丝按照艾瑟尔的要求，尽量避开主街，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穿行。她似乎对如何在陌生城镇里隐匿行迹颇有经验，目光锐利地扫过沿途的招牌和行人。

林澜搀扶着艾瑟尔，尽量跟上特莉丝的步伐。她能感觉到艾瑟尔的脚步越来越虚浮，身体的重量几乎完全压在她身上，斗篷下的身躯在微微颤抖。隔着两层粗糙的布料，他的体温偏低，但接触的地方却仿佛隐隐发烫。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点。

最终，特莉丝在一处靠近镇子西北角、紧挨着残缺石墙的偏僻小巷里，找到了一家名为“鼹鼠洞”的旅店。招牌歪斜，木门陈旧，门口堆着几个空酒桶，看起来生意萧条。

特莉丝独自进去交涉。没过多久，她出来，点了点头：“可以了。后院有个单独的小房间，老板收钱爽快，不问来历。”

他们从侧门进入，穿过一条堆满杂物的阴暗走廊，来到一个狭小的后院。院子一角果然有个独立的小屋，低矮，门窗紧闭，看起来像是堆放杂物或给最穷困的旅客临时落脚的地方。但至少足够隐蔽，有个简陋的炉灶和一张硬板床。

特莉丝迅速检查了屋内，确认没有异常，然后才和林澜一起将几乎脱力的艾瑟尔扶到床上躺下。刚一沾床，艾瑟尔就发出一声压抑的、如释重负般的叹息，斗篷的帽子滑落，露出他被草汁染得斑驳的头发和惨白如纸的脸，额头上全是冷汗。他闭着眼，胸膛起伏明显，显然连维持清醒都很费力。

“大人！”特莉丝单膝跪在床边，声音发紧，手悬在他额头上方，似乎想探试温度，又碍于礼节不敢触碰。

“……没事。”艾瑟尔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碧绿的眸子因高烧或痛苦而显得水汽氤氲，失去了平日的深邃，反而有种脆弱的迷茫。“药……”他气息微弱。

特莉丝立刻从行囊里取出精灵伤药和一小瓶散发着清冽香气的淡绿色液体——大概是精灵的某种治疗药剂或浓缩的月光泉水。她小心地扶起艾瑟尔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臂弯里，这个动作让艾瑟尔闷哼一声，眉头紧蹙。

林澜默默上前，帮着托住艾瑟尔的另一侧肩膀。她的手臂不可避免地环过他的后背，掌心隔着粗糙斗篷贴在他肩胛骨的位置，能清晰感受到骨骼的轮廓和肌肉因疼痛而产生的细微痉挛。艾瑟尔的身体很凉，但接触的地方却传来异常的温度。

特莉丝看了林澜一眼，没说什么，小心地将药水瓶口凑到艾瑟尔唇边。艾瑟尔就着她的手，缓慢地吞咽。淡绿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一丝，特莉丝连忙用指尖拭去，动作轻柔。

喂完药，特莉丝让艾瑟尔重新躺下，然后开始处理他胸口和大腿的伤口。布条解开，伤口虽然不再有灰黑气息缭绕，但皮肉翻卷，颜色暗红，显然离愈合还差得远。特莉丝的手法熟练而快速，重新上药，用干净的绷带包扎。

在这个过程中，艾瑟尔一直闭着眼，只有紧抿的唇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出他在忍耐疼痛。偶尔，当特莉丝的动作稍重时，他会无意识地闷哼一声，身体轻颤。林澜站在床尾，看着这一切，目光平静。

包扎好伤口，又给艾瑟尔盖上一层薄毯。艾瑟尔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至少呼吸平稳了些，虽然依旧虚弱。

“特莉丝，”他闭着眼，低声吩咐，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点，“你去镇子上打探消息。注意几个地方：冒险者公会最近有没有关于低语森林异常的任务或流言；药剂师公会或黑市有没有人大量收购某些特定草药或材料，尤其是克制黑暗侵蚀类的；还有……”他停顿了一下，似乎积聚力气，“留意有没有陌生的、看起来不像普通冒险者或商人的精灵，或者其他……气质特别的人在活动。小心，不要暴露自己。”

“是，大人。”特莉丝领命，担忧地看了艾瑟尔一眼，又瞥向门边的林澜，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你，”她对林澜说，“照顾好大人。别离开这个房间。”

“晨露小姐会留在这里。”艾瑟尔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适时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需要有人照应，而且……”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向林澜，那双碧绿的眸子此刻因疲惫和药效显得有些朦胧，却依旧专注，“晨露小姐，能再麻烦你一件事吗？我的药不够了，需要补充一些基础的草药，镇上的草药铺应该能买到。清单我让特莉丝写给你。另外，如果可以，买些干净的食物和清水回来。”

这既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变相的看管？林澜心想。让她去采买，既能补充必需品，也能让她在相对可控的范围内活动，总比她独自留在房间里，或者跟着特莉丝去冒险者公会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要好。

“好的。”林澜没有异议。

特莉丝快速用炭笔在一块粗布上写下了几种草药的名字和大概分量，连同一个小钱袋一起交给林澜。“早去早回，不要和陌生人搭话，遇到麻烦直接回来。”她叮嘱道，语气生硬，但将钱袋递过来时，指尖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抿紧了唇。

林澜接过，点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屋内略显压抑凝重的空气。林澜站在狭小的院子里，深深吸了一口外面清冷而浑浊的空气。清晨的阳光已经完全驱散了雾气，灰石镇彻底苏醒过来，嘈杂声浪隐约传来。她拉紧了自己的粗麻披肩，将特莉丝给的钱袋小心收好，按照记忆和路牌的指引，朝着镇子中心的方向走去。

她没有立刻去草药铺，而是先在附近几条相对热闹的街道上转了一圈，像个初来乍到、对什么都好奇的乡下姑娘，实际上却在快速收集信息。

灰石镇比她预想的还要“活跃”。除了本地的居民和商贩，到处都能看到风尘仆仆的冒险者、带着货物的行商、穿着各式各样服饰甚至种族各异的旅人。武器店、防具铺、杂货摊生意兴隆，酒馆里即使是大清早也传出喧哗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许多人脸上都带着警惕和疲惫。

她听到了不少零碎的交谈片段：

“……听说‘老矿坑’那边前几天晚上有怪光，还有惨叫声，吓得那附近伐木队都不敢去了……”

“‘静默之痕’？别提了，我们小队接了个探查任务，刚靠近边缘就被一群发疯的夜影狼撵了回来，差点折了两个人……”

“收购‘月光苔’和‘银叶草’？价格倒是涨了三成，可这季节不好找啊，林子里现在邪门得很……”

“精灵？好像有看到一两个，但都行色匆匆的，好像在找什么人或东西……”

“昨晚镇子西边的守夜人说看到林子里有奇怪的火光闪了一下，还以为是谁在生篝火，结果没多久就灭了……”

果然，低语森林的异变已经影响到了灰石镇，并且引起了冒险者和有心人的注意。月光苔和银叶草，正是艾瑟尔需要的、能帮助稳定伤势和净化残余黑暗能量的草药，它们的价格上涨，说明需求增加，也侧面印证了森林问题的严重性。

林澜记下这些信息，转身走进一家看起来还算规整的草药铺。

店铺里弥漫着各种草药混合的苦涩香气。店主是个戴着眼镜的干瘦老头，正埋头研磨着什么。林澜拿出清单，递过去。

老头接过清单扫了一眼，扶了扶眼镜，打量了一下林澜朴素的穿着：“小姑娘，你要的这几样……可不便宜，尤其是月光苔，最近缺货。而且分量不少，给谁用啊？”

“家里的叔叔进山受了伤，老药师开的方子。”林澜垂下眼，声音细小，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钱……我们有的。”她拿出特莉丝给的钱袋，倒出几枚银币和铜币。

老头看了看钱，又看了看清单，嘀咕道：“外伤加轻微毒症？这方子倒是有点门道……”他没再多问，转身从后面的药柜里称取药材。月光苔果然只有很少一点，品相也一般，价格却比清单上预估的高了一倍。林澜没有讨价还价，默默付了钱。

包好草药，她又去集市买了些黑面包、熏肉干和一罐干净的泉水。在路过一个旧衣摊时，她脚步顿了顿，用剩下的零钱买了两套半旧的、相对干净的粗布衣裙和一件更厚实的旧披风——艾瑟尔和特莉丝那身行头，在人类城镇里还是太扎眼了。

做完这些，她提着东西，避开人流密集的主街，准备返回“鼹鼠洞”。

就在她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后巷时，一阵压抑的争执声从巷子深处传来。

“……我说了，东西不卖！你们听不懂人话吗？”一个带着怒意和一丝慌张的年轻男声。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把那块‘石头’交出来，我们老大看上了，是你的福气。”另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伴随着推搡的闷响。

“福气？抢东西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年轻男声提高了音量，但底气明显不足，还带着点吃痛的抽气声。

“管你是谁！在灰石镇，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小子，最后问你一遍，交不交？”

林澜本想直接绕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争执中心那个被三个穿着皮甲、满脸横肉的壮汉围在墙角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穿着沾满泥土和草屑的旅行者服装，褐色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有块青紫。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背包，双手紧紧护在胸前，似乎抱着什么东西。让林澜脚步微顿的，不是这常见的抢劫场景，而是那年轻人护着的东西——从指缝间，泄露出一丝极其微弱、但瞬间被她的感知捕捉到的、异常纯净且活跃的自然能量波动。

那波动一闪而逝，快得像错觉，却与她从艾瑟尔身上偶尔感知到的、属于精灵高等自然力量的“味道”有某种奇异的相似之处，虽然弱小得多，也驳杂得多。

更重要的是，在那能量波动泄露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那年轻人护着的东西——一块拳头大小、表面粗糙、颜色暗沉不起眼的“石头”——内部，有极其细微的、如同呼吸般的淡金色光晕，一闪而过。

那光晕的颜色……和艾瑟尔体内隐藏权柄被动激发时，出现的淡金光晕，几乎一模一样。

林澜的脚步停住了。

她站在巷口阴影里，手中提着草药和食物，目光平静地投向巷子深处。

心脏在胸腔里，平稳而有力地跳动了一下。

看来，这灰石镇的水，比她预想的，还要深。

而那块“石头”……或许，不仅仅是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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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