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兔子的新约定

苏念抱着布兔子坐在藤椅上，指尖一遍遍摩挲着耳朵上的红纽扣——纽扣边缘已经磨得有些光滑，针脚也歪歪扭扭，是妈妈当年亲手缝的。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的暴雨夜，她抱着布兔子在楼下等晚归的妈妈，雨太大，布兔子的耳朵被淋湿，红纽扣也松了线，妈妈连夜用针线补好，轻声说：“小满（她的小名）别怕，兔子陪着你，妈妈也陪着你。”后来妈妈因工作调动去了外地，她却在搬家时弄丢了布兔子，这一等，就是十二年。

“原来你找的是它。”身后传来陈阿婆的声音，苏念回头，看见她和周爷爷手牵着手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刚蒸好的桂花糕。周爷爷笑着点头：“这布兔子是我上个月在旧物市场淘的，看着模样讨喜，就买了放在你这儿寄卖，忘了跟你说。”

苏念眼眶一热，把布兔子抱得更紧：“谢谢爷爷，它对我来说，比什么都珍贵。”

从那以后，陈阿婆和周爷爷成了拾光集的常客。每天午后，周爷爷会搬个小马扎坐在铺子门口，帮街坊邻居修修旧钟表、补补破书包，他的工具箱还是当年修鞋时用的，锈迹斑斑却整齐有序；陈阿婆则坐在窗边，要么帮苏念整理旧物，要么教她做桂花糕，甜香裹着阳光，把铺子填得满满当当。

这天，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拽着妈妈的衣角走进来，目光一下子落在了货架上的布兔子身上。“妈妈，我要那只兔子！”她踮着脚尖，小手指着布兔子，眼睛亮得像星星。苏念笑着把布兔子递过去，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抱着，却忽然皱起眉头：“姐姐，它的耳朵有点旧了。”

“旧的东西，都藏着故事呀。”陈阿婆走过来，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你看这只兔子，它陪着姐姐长大，就像你的小熊玩偶一样，会记得你抱它的温度，记得你跟它说的悄悄话。”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脸贴在布兔子身上，软软地说：“那我也要好好爱它，让它陪着我长大。”

苏念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她在铺子的墙上钉了一块木板，写上“拾光故事墙”，让每个来寄卖或买下旧物的人，都能留下一张便签，写下旧物背后的故事。没过多久，木板上就贴满了便签：“这只搪瓷杯是爸爸送我的成年礼，他说喝水要慢，日子要稳”“这把小提琴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备考时光，现在把它送给更爱音乐的人”“这本相册里有我和老伴的婚纱照，我们老了，想让它见证更多幸福”……

深秋的一个周末，苏念正在整理旧书，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小满，我来接你了。”她猛地抬头，看见妈妈站在门口，手里提着行李箱，眼里满是笑意。原来妈妈看到了她网上发的旧物故事，特意请假回来，想给她一个惊喜。

苏念跑过去抱住妈妈，把布兔子递到她手里：“妈妈，我找到它了，找了好多年。”妈妈摸着布兔子的红纽扣，眼泪落了下来：“对不起小满，当年没能陪你长大，还好，它替我陪着你。”

那天傍晚，夕阳把拾光集的影子拉得很长。妈妈坐在藤椅上，听陈阿婆讲她和周爷爷的故事；周爷爷在门口修着一只旧怀表，滴答声和桂花糕的甜香混在一起；小女孩抱着布兔子，在青石板路上追着蝴蝶跑；苏念靠在门框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拾光集从来不是一家普通的杂货铺——它装着旧物，藏着故事，更盛着人间最温柔的烟火。

后来，苏念在布兔子的耳朵里发现了一张小小的纸条，是妈妈当年塞进去的，字迹娟秀：“愿我的小满，被时光温柔以待，所念皆如愿，所盼皆可期。”她把纸条贴在故事墙最显眼的位置，旁边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布兔子，像极了当年妈妈缝的那只。

日子一天天过去，雾岛的风依旧带着咸湿，老城区的桂花年年盛开，拾光集的门帘被一次次掀开，又一次次落下。那些旧物依旧静静躺在货架上，等着新的人来拾起，等着新的故事来延续——就像时光从来不会停下脚步，却总会把最温暖的瞬间，悄悄留在每一个用心生活的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