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坐在听竹院的石桌旁，指尖捻着枚黑子，在棋盘上迟迟未落。沈凝霜执白棋，已连落三子，形成合围之势，目光却落在他腰间那道尚未痊愈的伤口上——昨日审问苏媚时，她趁人不备，用藏在发间的毒针偷袭，虽未伤及要害，却也让伤口裂开了些。
“在想什么？”沈凝霜落下第四子，白子如寒星，将黑子逼入死角。
萧玦回神，低笑一声，抬手将棋盘扫乱：“这棋，不如国公府的局有趣。”他从袖中摸出张纸，上面用朱砂画着英国公府的地形图，几个红点在书房与密道处格外醒目，“苏媚招了，英国公的密信都藏在书房暗格里，由他那贴身侍卫亲自看守。”
沈凝霜指尖划过“密道”二字：“这条密道通向何处？”
“城郊的废弃窑厂。”萧玦的眼神冷了几分，“太上皇旧部每月初三会在那里碰头，英国公是联络人。”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明日便是初三。”
沈凝霜心头一凛：“你想……”
“引蛇出洞。”萧玦的笑意带着锋芒，“我要让英国公亲手把那些人送到皇兄面前。”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苏媚会‘逃’出去，告诉英国公，我今夜要去抄他的书房。”
沈凝霜皱眉：“他未必信。”
“他会信的。”萧玦笑得莫测，“因为我会让秦风带三百影卫，在国公府外‘埋伏’。更重要的是……”他从怀中掏出枚玉佩，上面刻着“天罗”二字，“这是从苏媚身上搜出的，天罗盟的信物。英国公见了它，定会以为黑寡妇要与他撇清关系，狗急跳墙。”
夜凉如水，英国公府的书房却灯火通明。
英国公背着手，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媚，脸色铁青。她衣衫上沾着泥土，发髻散乱，嘴角还有血迹，一副刚从靖王府逃出来的狼狈模样。
“你说萧玦今夜要来抄家？”英国公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自黑寡妇刺杀失败后，他便如惊弓之鸟，此刻听闻这话，更是慌了神。
“是。”苏媚的声音发颤，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奴婢偷听到他与秦风说话，说要拿到您与天罗盟联络的密信，呈给圣上。还说……要将您这些年贪墨的账本，一并抖出来。”
英国公浑身一颤。贪墨之事尚可遮掩，可与天罗盟勾结，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猛地看向墙上的挂画——暗格就在画后面，里面藏着近十年的密信，还有那本记录着天罗盟成员的名册。
“不能让他得手！”英国公眼中闪过狠厉，“备车，去窑厂！”他必须立刻通知其他人，转移名册！
苏媚垂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三更时分，靖王府的影卫果然包围了英国公府。火把将府邸照得如同白昼，秦风带人在墙外呐喊助威，声势浩大，却迟迟不攻进去，像是在等什么信号。
而此时的英国公，已带着三名心腹，借着密道赶到了城郊窑厂。
窑厂的空地上，早已站着七八个人，都是些须发斑白的老臣，皆是太上皇时期的旧部。为首的是前户部尚书，看到英国公慌慌张张地跑来，皱起了眉：“何事如此惊慌？”
“萧玦！萧玦要抄我的家！”英国公喘着粗气，从怀中掏出个紫檀木盒子，“名册和密信都在这里，得赶紧转移！”
前户部尚书接过盒子，还未打开，就听窑厂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火把的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整个窑厂团团围住。
“英国公，前尚书，还有各位大人，深夜在此聚会，好雅兴啊。”
萧玦的声音从火光中传来，带着戏谑的笑意。他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着玄铁匕首，身后跟着秦风，影卫们手持弓弩，箭尖直指在场众人。
英国公脸色煞白，这才明白自己中了计：“苏媚！是你！”
“她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萧玦缓步走近，目光扫过那紫檀木盒，“英国公，你说皇兄看到这些东西，会怎么赏你？”
前户部尚书忽然从怀中摸出把短刀，刺向英国公：“都是你这废物！坏了盟主的大事！”
英国公躲闪不及，被刺中肩膀，鲜血喷涌而出。现场顿时大乱，那些老臣有的想逃，有的想反抗，却被影卫们一一制服。
萧玦看着这场闹剧，冷笑着挥了挥手：“都带回去。记住，要‘好好’伺候。”
靖王府的灯亮到天明。
沈凝霜看着萧玦回来，他身上沾着露水，却难掩眼底的疲惫与轻松。“成了？”
“成了。”萧玦握住她的手，掌心冰凉，“名册上有十七个人，都是朝堂上的蛀虫。皇兄连夜审了英国公，他把什么都招了，连太上皇当年如何暗中扶持天罗盟，都抖了出来。”
沈凝霜递给他一杯热茶：“苏媚呢？”
“按约定，放她走了。”萧玦喝了口茶，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她虽是棋子，却也算帮了大忙。江湖路远，往后是死是活，看她自己的造化。”
沈凝霜看着他，忽然笑了：“我还以为你会把她留在府里。”
“留她做什么？”萧玦挑眉，将她拉入怀中，“有你这玉面罗刹在，谁还看得上别的女子。”他低头吻她，带着清晨的凉意，“不过说起来，英国公府那株海棠，倒是真的好看，等明年开花，我带你去赏。”
沈凝霜捶了他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赏花。”
“怎么不能想？”萧玦笑得温柔，“等处理完这些事，我们就去江南。你不是说那里的烟雨最好看吗？我陪你去看，看一辈子。”
窗外的晨光透过竹影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英国公府的倒台，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天罗盟的根基开始松动，朝堂上的风向也渐渐明朗。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江湖的刀光剑影尚未远去，王府的权谋博弈也未结束，但只要身边有彼此，再难的路，似乎也能一步步走下去。
毕竟，最好的风景，从来都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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