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枝叶晃动,一个脑袋探出来,是班里一个叫刘伟的男生,脸上还画着恐怖的妆容,但此刻笑得龇牙咧嘴。
“林言你可以啊,这都能看出来,我专门查了资料学的。”
“你学了个屁!”
王鹏笑骂。
“赶紧下来!吓死人了!”
刘伟笨手笨脚的从树上爬下来,身上还套着那件白色道具服。
“我本来还想等你们靠近些再突然掉下来呢。”
他有点遗憾的扯掉脖子上的绳套。
周小雨和李萌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
李萌松开抱着周小雨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看向林言,眼神里带着好奇和后怕。
“林言你……你刚才不害怕吗?”
林言正在看刘伟解身上那套繁琐的“上吊”装置,闻言转过头。
手电筒的光从他下巴往上打,在他脸上投出明明暗暗的阴影。
“害怕,但他们装得不像。”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评价一道菜的咸淡,但这句话却让其他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红绳不在这里咱们继续走吧。”
他率先向前走去,王鹏和陈浩对视一眼,跟了上去,周小雨和李萌也赶紧跟上。
刘伟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嘀咕道。
“不像?我觉得挺像的啊。”
队伍继续深入树林,经过刚才的惊吓,两个女生明显更紧张了,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三个男生。
王鹏虽然嘴上说着不怕,但手电筒扫视四周的频率明显增加,陈浩则一直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只有林言,步伐和呼吸都没有太大变化,他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手电筒的光稳定的照着前方路面,偶尔扫过两侧的黑暗。
他的目光平静,甚至有些过于平静了,仿佛刚才那场精心设计的惊吓,在他眼里真的只是一场拙劣的表演。
“林言。”
周小雨忍不住小声问。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啊,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林言脚步顿了顿,怕,他当然怕。
但他怕的不是树上吊下来的假人,不是披着床单的同学,不是黑暗,他怕的,是别的东西。
是墙角无声注视的影子,是窗外没有来源的哭声,是只有他能看见的在人群里穿梭的模糊轮廓,是奶奶严肃叮嘱“看见了也要当没看见”时,眼底那抹深重的忧虑。
和那些东西比起来,同学假扮的吊死鬼,实在有些粗糙。
假的就是假的,无论妆容多逼真,道具多用心,都缺少了某种东西,那种冰冷的,不属于活物的气息,那种缠绕不散的执念,那种直视时仿佛灵魂都要被吸走的空洞感。
“还好,不是特别吓人没觉得有多害怕。”
林言说完然后抬起手,指了指左前方的一棵槐树。
“看那里。”
手电筒的光束汇聚过去,只见那棵槐树的树枝上系着一条醒目的红色麻绳,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找到了!”
王鹏欢呼一声,冲了过去。
林言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红绳在飘动,但周围树木的枝叶晃动幅度很小,空气中那股潮湿的泥土和腐叶气味里,似乎隐隐夹杂着一丝别的气息,很淡,几乎难以察觉。
王鹏小心翼翼的靠近那根系着红绳的树,他伸手去解绳子,眼睛却警惕的四处张望,随时准备应对可能跳出来的整蛊者。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王鹏顺利解下了红绳,高高举起。
“拿到了!”
陈浩看了看手表。
“我们应该是第一个找到的,走吧,可以回去了。”
五个人立刻转身,沿着来时路快速返回。
这一次,也许是红绳到手心情放松,也许是“鬼怪”已经被识破一次,整蛊组的人没有再跳出来吓唬他们,他们很快走出了树林。
教官看到他们手里的红绳,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可以啊,第三组第一名,用时二十八分钟。”
其他同学陆陆续续从树林里出来,有的惊魂未定,有的兴奋讨论,还有几个女生眼角还带着泪花,显然被吓得不轻。
整蛊组的成员也笑嘻嘻的归队,互相比较着谁吓人更成功。
林言只是安静的站在队伍边缘,手里还捏着那根作为战利品的红绳。
普通的红色麻绳,在操场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褪色,绳结打得有些紧,他正用指甲慢慢抠着。
刚才在树林里,他说装得不像时,李萌看他的眼神,还有周小雨的问题,都让他隐约觉得自己或许表现得太过平静了。
普通人面对那种惊吓,即使看出是假的,也总该有点反应吧,至少不会像他那样,冷静的分析绳子是尼龙的,衣服是道具服,晃动节奏不对。
他想起奶奶的叮嘱。
“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也许,不仅仅是那些东西,连带着他对那些东西的反应,也应该藏起来,装作和别人一样。
绳结终于松开了,他把红绳拉直,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
很普通的绳子,边缘有些起毛,中间部位颜色似乎比两端深一点,像是被什么液体浸染过,但很轻微,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也许是颜料,也许是汗水,也许是树林里的露水。
林言这么想着,把红绳随意卷了卷,塞进了军训服的口袋。
游戏结束,教官做了简短的总结便宣布解散,让大家回宿舍休息。
人群三三两两散去,讨论声、笑声、对刚才惊吓的抱怨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活力。
林言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灯在水泥路面上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圈。
风吹过路边的梧桐树,叶子哗哗作响,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红绳,粗糙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然后,他停下脚步,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从口袋里拿出红绳再次展开,举到眼前,借着路灯的光仔细观察。
中间部位那颜色略深的痕迹,在更亮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红色。
他用指尖摸了摸,有点黏,但又不是很明显,他凑近闻了闻,似乎有股极淡的难以形容的气味。
“像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