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后,沈砚把温辞给的文件放在桌角,没立刻打开,只是盯着文件发呆。封面是普通的白色卡纸,边角被指尖摩挲得微微发皱,上面没有多余字迹,却像有千斤重,压得他胸口发闷。办公室里同事陆续下班离开,键盘敲击声渐渐消散,只剩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亮着冷光,映出他眼底挥之不去的茫然。他伸手碰了碰文件,指尖刚触到纸面又猛地收回,像是在触碰什么烫手的东西,心里的纠结翻来覆去,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写字楼里的灯光一盏盏熄灭,沈砚才缓缓起身,把文件塞进公文包最深处,像是要把这份牵扯也一并藏好。他拎着包走出办公室,楼道里空荡荡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上,带着说不清的沉郁。停车场里冷风穿梭,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盯着方向盘发呆,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会客室里温辞的模样——疏离的眼神、平淡的语气,还有叫他名字时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每一个细节都在心里反复拉扯,搅得他不得安宁。
迟疑了许久,沈砚终究还是转动钥匙发动了车子,没有走平日里的近路,反而刻意绕了一条远路。车子缓缓行驶在夜色里,路灯的光影透过车窗落在身上,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此刻杂乱的心情。不知开了多久,熟悉的便利店渐渐出现在视线里,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洒出来,在冷夜里透着几分暖意,瞬间勾起了沈砚心底的回忆。他缓缓停下车,隔着车窗静静看着便利店门口,仿佛又看到了那天深夜,温辞站在路灯下,手里提着保温袋,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耐心等他下楼的模样。
那时的温辞,语气里满是关切,连他随口提过的喜好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他却用冷漠一次次推开,甚至说那些温暖的日子只是一场闹剧。想到这里,沈砚心里泛起一阵尖锐的酸涩,指尖不自觉攥紧了方向盘,指节泛白。他盯着便利店看了很久,直到眼角泛起湿润,才猛地别过头,不敢再看,怕那些压抑的情绪彻底失控。
车子再次启动,一路沉默着驶向公寓。停好车后,沈砚拎着包慢慢上楼,打开房门的瞬间,空旷的公寓里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格外孤单。他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径直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夜色。远处的灯火零星闪烁,冷风顺着窗缝钻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却丝毫驱散不了心里的沉闷。
不知站了多久,沈砚才转身打开客厅的灯,暖光瞬间填满房间,却照不进他心底的阴霾。他走到沙发前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温辞给的文件,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缓缓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字迹工整清秀,每一页都标注着详细的项目优化建议,甚至连他之前没注意到的细小漏洞都一一指出,还附上了对应的解决方案,看得出来温辞花了很多心思,绝不是随口应付的工作交接。
沈砚一页页慢慢翻着,指尖轻轻摩挲着纸上的字迹,心里的酸涩越来越浓,眼眶渐渐湿润。他忽然想起少年时,两人在图书馆里并肩刷题,温辞也是这样,会把难题的解题步骤写得清清楚楚,偶尔还会在旁边画个小小的记号提醒他注意细节。那时的他们,虽然针锋相对,却也藏着隐秘的认可,可后来步入职场,竞争越来越激烈,那些温柔和认可都被刻意藏起,只剩下彼此的防备和疏离。
翻到最后一页时,沈砚忽然看到角落处有一行淡淡的字迹,像是不经意间写下的,又像是刻意隐藏的——“注意休息,别总熬到深夜”。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暖流,瞬间淌过心底,让他鼻头一酸,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他抬手抹掉眼泪,心里又酸又胀,既有感动,又有愧疚,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悸动。
沈砚把文件轻轻放在茶几上,起身走到书架前,拿出那本画册,缓缓翻开。里面画着少年时的辩论场、职场上的交锋,还有一些零散的风景,每一页都藏着他的情绪。翻到画着他和温辞初次见面的那一页时,他停下了手,指尖轻轻摩挲着画里两个少年的身影,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少年时的骄傲执拗,失忆时的毫无防备,现在的挣扎拉扯,所有的片段交织在一起,让他心里越来越乱。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被“宿敌”这个身份困住了,被多年的骄傲和顾虑束缚着,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温辞的温柔从来都不是负担,那些真实的温暖也不是闹剧,是他自己亲手推开了这份心意,亲手筑起了一道鸿沟,把两人越隔越远。
沈砚合上册画,重新放回书架,转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渐渐泛起一丝动摇。或许,他真的该试着放下执念,放下那些过往的恩怨,正视自己对温辞的心意。可这份勇气,他到底能不能拿出来?万一再次被拒绝,万一两人连现在这样的关系都维持不了,又该怎么办?
无数个疑问涌上来,让他再次陷入纠结。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沈砚迟疑了片刻,拿起手机一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简短:“文件里的建议若有疑问,可随时联系我,号码是我私人的。”
看到“私人号码”四个字,沈砚的心猛地一跳,指尖不自觉攥紧了手机。他认得这个号码,是温辞以前常用的号码,后来被他拉黑了,没想到温辞会重新把号码发给她。他盯着短信看了很久,心里的情绪越发复杂,既紧张又期待,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不敢回复。
犹豫了许久,沈砚终究还是没有回复,只是把短信截图保存下来,又把温辞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却没有备注,只是任由那个熟悉的号码躺在通讯录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重新拿起温辞给的文件,又看了一遍里面的笔记,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或许,他可以试着从工作开始,慢慢放下防备,一点点靠近温辞,哪怕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哪怕最后还是无法跨越那道鸿沟,至少不会再像现在这样遗憾。
夜色越来越深,公寓里渐渐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车辆驶过的声音。沈砚把文件整理好,放在书架上,和那本画册放在一起,像是在把这份未完的纠葛,悄悄珍藏起来。他知道,自己心里的那道防线,已经开始松动了,而他和温辞的故事,也还在继续,未来会怎样,他不知道,但至少此刻,他愿意试着迈出一小步,不再一味逃避。
第二天一早,沈砚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清晨的微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带着几分暖意。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色,心里的纠结似乎消散了一些。洗漱完毕后,沈砚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给温辞发了一条短信:“文件已看完,感谢你的建议,很实用。”
发送成功的瞬间,沈砚的心跳不自觉加速,手心微微出汗,既期待温辞的回复,又害怕得到平淡的回应。他把手机揣进兜里,匆匆出门去公司,一路上都在留意手机的动静,可直到走进办公室,手机都没有震动。
沈砚坐在办公桌前,努力让自己专注于工作,可注意力却总是不自觉分散,时不时就会拿出手机看看,屏幕始终没有新消息提醒,心里渐渐泛起一丝失落。他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太矫情,明明只是一条工作相关的短信,却偏偏抱有不该有的期待。
就在他强迫自己投入工作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沈砚的心猛地一跳,立刻拿起手机一看,是温辞发来的回复:“有用就好,后续有问题随时沟通。”
依旧是平淡的语气,没有多余的话,却还是让沈砚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他盯着短信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又删,终究还是只回复了一个“好”字,却在发送后,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或许,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或许,他们之间的鸿沟,并不是无法跨越的。沈砚看着手机屏幕,眼底渐渐多了一丝坚定,他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顾虑要放下,但至少现在,他愿意试着往前走,不再一味逃避那些真实的心意。而这份未完的纠葛,也会在一次次试探和靠近中,慢慢走向未知的未来。
车子重新驶入雨夜,雨丝敲在车窗上,细碎声响裹着车厢里的沉默,格外磨人。沈砚攥着手机,屏幕上同事催促的消息亮了又暗,心里满是懊恼,明明温辞终于剖白心意,偏偏被急事打断,到了嘴边的回应硬生生憋了回去,指尖攥得发紧,连掌心都沁出薄汗。
温辞专注握着方向盘,雨刮器反复扫过玻璃,模糊的霓虹光影在他侧脸流转,眼底的失落藏得极深,却没再多说一句,只稳稳把控着车速,尽量避开路面积水。车厢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沈砚偷偷瞥向他,见他下颌线绷得平直,心里愈发愧疚,轻声开口:“真抱歉,打乱你的话了。”
“没事,工作要紧。”温辞侧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已恢复平静,语气淡淡的,却还是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资料很重要?要不要我陪你进去找?”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很快就能出来。”沈砚连忙摆手,怕再耽误他时间,更怕面对面时,自己还是没勇气把心意说出口。
车子很快到酒店门口,门口路灯被雨水晕成一团暖黄,服务生撑着伞迎上来。沈砚解开安全带,指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温辞,声音轻得像被雨丝裹着:“我很快回来,你……等我一下好不好?”
温辞眼底猛地亮了一下,转瞬又归于平和,轻轻点头:“好,我在车里等你。”
沈砚攥着手机快步走进酒店,脚步都比平时急了几分,找服务生调取监控、去宴会厅翻找资料,全程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温辞刚才说的话,少年时藏在较劲里的在意、失忆时毫无保留的温柔、如今隐忍克制的等待,一一在脑海里浮现,心里的悸动翻涌着,再也压不住。
不过十几分钟,沈砚就拿着资料匆匆出来,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脸颊沾着细碎雨珠,却丝毫不在意,快步奔向停车场。温辞早已降下副驾驶车窗,见他跑过来,下意识伸手想替他挡雨,指尖刚抬起来,又悄悄收回,只轻声说:“快上车,别淋感冒了。”
沈砚坐进车里,暖意瞬间裹住全身,他抹了把脸上的雨珠,转头看向温辞,两人目光撞在一起,都没立刻移开。雨夜的车厢里,暖光柔和,彼此的呼吸声格外清晰,沈砚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鼓足勇气,攥着资料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却格外坚定:“温辞,你刚才的话,我听到了,也懂了。”
温辞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眼底满是错愕,随即涌上期待,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静静等着他继续。
“我以前总被宿敌的身份困住,被骄傲蒙着眼,明明早就对你动心,却一次次逃避、伤害你。失忆时依赖你的温柔,恢复记忆后又刻意推开,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认。”沈砚眼神格外认真,眼底映着车内暖光,带着未散的水汽,却亮得惊人,“直到和你重新相处,一起对接项目,我才彻底明白,我在意的从来不是输赢,而是你。少年时的较劲是在意,失忆时的依赖是心动,现在的不舍,早就超出了所有界限。”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却满是真诚:“我不用你等,温辞,我对你,也是一样的心意。”
话音落下,车厢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雨声和两人急促的呼吸声。温辞怔怔看着他,眼底的错愕渐渐被狂喜取代,眼眶瞬间泛红,喉结反复滚动,过了许久才找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沈砚,你……没骗我?”
“没骗你。”沈砚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一软,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猛地一颤,像是有电流窜过,“以前是我太傻,以后不会再逃避了。”
温辞猛地反手攥住他的手,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像是怕他反悔,眼底满是失而复得的珍视,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却又红着眼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反复念着他的名字:“沈砚,沈砚……”
沈砚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格外安心,心里的郁结彻底消散,嘴角也扬起释然的笑容,眼眶微微发热,却满是甜蜜。雨夜的车厢里,没有多余的话语,掌心相贴的温度,早已道尽所有心意,那些错过的时光、拉扯的煎熬,此刻都成了彼此心意的佐证,温柔又滚烫。
温辞缓了许久,才渐渐平复情绪,他轻轻揉了揉沈砚被雨打湿的发梢,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先送你回去,淋了雨,回去好好冲个热水澡。”
沈砚点头,心里满是暖意,靠在座椅上,侧头看着温辞开车的侧脸,雨夜的光影落在他脸上,柔和又好看,心里像是被什么填满了,踏实又甜蜜。车子缓缓行驶,雨渐渐小了些,窗外的霓虹不再模糊,清晰映照着两人相握的手,指尖紧扣,再也不愿松开。
到了锦园小区门口,温辞停下车,却没立刻让他下去,攥着他的手不肯放,眼神里满是不舍,轻声问:“明天……我能来找你吗?”
“当然能。”沈砚笑了笑,反手握了握他的手,“我在家等你。”
温辞眼底满是笑意,点了点头,看着沈砚推开车门,又忍不住叮嘱:“上去记得喝杯热水,别着凉了,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好。”沈砚应着,却没立刻走进小区,转身站在雨里,看着车里的温辞,犹豫了一下,快步走回去,俯身透过车窗,轻轻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像羽毛划过,带着微凉的雨意,却格外滚烫。
温辞瞬间僵住,脸颊猛地泛红,怔怔看着他,眼底满是震惊与欣喜。沈砚也红了脸,连忙直起身,不敢再看他,慌乱摆手:“我、我上去了,晚安。”
说完,他转身快步跑进小区,脚步轻快,后背都透着雀跃,走到楼道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温辞还坐在车里,隔着雨幕望着他,眼底满是温柔笑意,见他回头,还轻轻挥了挥手。沈砚心里一甜,快步走进楼道,嘴角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住。
回到公寓,沈砚立刻给温辞发了消息报平安,温辞几乎秒回,发来一句带着笑意的晚安,还附了个爱心表情。他盯着手机屏幕笑了很久,才去冲了热水澡,洗漱完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温辞剖白时的认真、听到回应后的狂喜、掌心相贴的温度,还有脸颊上轻轻一触的悸动,都让他辗转难眠,心里满是甜蜜。
第二天一早,沈砚醒得格外早,天刚亮就起身收拾房间,把客厅打扫得干干净净,又翻出衣柜里最整齐的衣服换上,对着镜子反复整理衣领,嘴角始终扬着笑意。临近中午,手机响起,是温辞发来的消息,说已经到小区门口了,还买了他爱吃的早餐。
沈砚立刻快步下楼,远远就看到温辞站在小区门口,手里提着早餐袋,穿着浅色系外套,阳光落在他身上,温柔又干净。两人目光相撞,都忍不住笑了,快步走到彼此面前,温辞把早餐递给他,轻声问:“睡得好吗?没着凉吧?”
“睡得很好,没着凉。”沈砚接过早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红了脸,悄悄攥住了彼此的手,并肩走进小区。
回到公寓,温辞把早餐放在餐桌上,沈砚去倒了两杯温水,两人相对而坐,吃着早餐,偶尔对视一笑,不用多说什么,空气里都透着淡淡的甜蜜。吃完早餐,沈砚收拾餐桌,温辞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身影,眼底满是温柔,忽然开口:“沈砚,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刻意疏远了,对不对?”
沈砚停下动作,回头看他,笑着点头:“对,再也不疏远了。”
温辞起身走到他身边,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头,力道温柔却坚定:“真好,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沈砚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心里满是暖意:“以后,不会再让你等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客厅,暖融融的,落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温柔又安稳。那些过往的拉扯与遗憾,都成了过往云烟,从今往后,没有宿敌的束缚,没有骄傲的阻碍,只有彼此坦诚的心意,岁岁年年,皆是温柔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