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儿稳定进入孕中期后,顾青裴的身体状况明显好转。早孕反应逐渐减轻,食欲恢复,精力也旺盛了许多。在医生允许下,他开始适度地恢复一些工作,主要是居家远程处理,偶尔才会在原炀的陪同下,短时间去公司露面。
原炀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大半,但保护欲却有增无减。他俨然成了顾青裴的“首席保镖兼生活助理”,事事以顾青裴的身体和情绪为首要考量。
这天,原立江打来电话,说是家里老爷子想孙子了,也让好久没回家的顾青裴一起去吃个便饭,算是个小型的家宴。
接到电话,原炀第一反应是拒绝。家宴人多口杂,他怕顾青裴累着,更怕有不长眼的人说些不中听的话,影响顾青裴的心情。
“爸,青裴他现在需要静养,家宴那种场合……”
他话没说完,顾青裴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对着他摇了摇头,然后对电话那头的原立江温和地说:“好的,爸,我们晚上过去。”
挂了电话,原炀眉头紧锁:“青裴,你没必要勉强自己。我知道你不喜欢那种场合。”
顾青裴笑了笑,神色平静:“总是要面对的。而且,只是吃顿饭而已,我没那么娇气。一直躲着,反而显得我们心虚似的。”
他顿了顿,看着原炀,“况且,那是你的家人。”
原炀看着他淡然却坚定的眼神,明白他是想为自己、也为他们的关系,在原生家庭里争取更坦然的位置。他心里一暖,握住顾青裴的手:“好,我们去。不过说好了,要是不舒服,或者有谁给你气受,我们立刻就走。”
傍晚,原炀开车载着顾青裴回到原家老宅。宅子依旧气派,灯火通明。
进门时,原炀小心翼翼地扶着顾青裴的胳膊,尽管顾青裴步履稳健,根本不需要搀扶。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落入了客厅里不少人的眼中。
原立江和原夫人热情地迎了上来,尤其是原夫人,拉着顾青裴的手关切地问长问短,目光不时落在他依旧不明显的小腹上,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但更多的是善意和关心。老爷子坐在主位,看到原炀和顾青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招呼他们坐下。
气氛起初是融洽的。围坐在餐桌旁,大多是原炀的直系亲属和一些关系较近的长辈。话题不可避免地绕到了顾青裴的身体和“特殊情况”上。
大多数人都表示了理解和祝福,毕竟原炀的态度摆在那里,原立江和原夫人也明显接受了顾青裴。
然而,总有不和谐的音符。
一个坐在稍远位置、穿着考究的中年女人,是原炀的一位远房表姑妈,平时就有些势利眼,喜欢搬弄是非。她打量着顾青裴,嘴角撇了撇,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临近几桌的人听见:
“啧,这男人怀孕,还真是闻所未闻。也不知道这生下来的孩子,健不健康,正不正常哦?”
她旁边一个同样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似乎是她的女儿,掩着嘴轻笑一声,附和道:“妈,您这就不懂了吧,现在科技发达,什么稀奇事没有?不过啊,这顾总以前在商场上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这……倒是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了?也是,有了这层关系,倒是把咱们原炀拴得牢牢的了。”
这话语里的恶意和暗示,几乎不加掩饰。暗示孩子可能不健康,暗讽顾青裴借此捆绑原炀,居心叵测。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滞。
原立江脸色沉了下来,原夫人皱起了眉头。其他亲戚面面相觑,有人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也有人带着看热闹的戏谑。
顾青裴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垂下眼睑,没有说话。这种场合,他作为“外人”,无论说什么都可能被曲解,沉默反而是最好的应对。
但他能忍,有人不能忍。
“砰!”
一声巨响,原炀猛地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子上,力道之大,震得碗碟都跳了一下。
他豁然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那对母女,眼神冰冷得像是要杀人。
整个餐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原炀身上。
“你刚才,说什么?”原炀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表姑妈被他的气势吓得一哆嗦,强撑着面子:“我、我说什么了?不就是关心一下吗?难道还说不得了?”
“关心?”原炀嗤笑一声,眼神里的寒意更盛,“就凭你,也配来关心我的人?”
他往前踏了一步,周身散发出的戾气让那对母女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我原炀的孩子,健康不健康,轮得到你在这里嚼舌根?你算个什么东西!”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你,”他指向那个年轻女孩,“相夫教子?拴住我?呵,我告诉你,是我原炀,求着顾青裴给我生孩子!是我离不开他!是我把他拴在我身边!听懂了吗?”
他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如此直白,如此强势,如此不留情面地宣告着顾青裴在他心中无可替代的地位!
顾青裴猛地抬起头,看着原炀因为愤怒而紧绷的侧脸,心中巨震。他没想到原炀会如此毫不顾忌地维护他,甚至不惜在家人面前,将他们的关系说得如此……卑微,却又如此坚定。
原炀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回顾青裴身上,眼神里的冰冷瞬间融化,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坚定。他伸出手,紧紧握住顾青裴放在桌下的、有些冰凉的手。
然后,他重新看向那对噤若寒蝉的母女,语气森然:“我警告你们,也麻烦你们转告那些在背后乱嚼舌根的人。顾青裴,是我原炀认定的人,是我孩子的另一个父亲。谁再敢对他有半分不敬,说半句闲言碎语,就别怪我原炀翻脸不认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告:
“他若因这些屁事有半点不开心,我让你们所有人,都不开心!”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寂静的餐厅里回荡,带着绝对的护短和不容挑衅的霸气。
原立江看着儿子,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却没有出言阻止。原夫人则是悄悄握紧了手帕,看着顾青裴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怜惜。
那对母女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其他原本存着看热闹心思的人,也纷纷收敛了神色,不敢再有任何异样。
原炀不再看她们,他弯腰,轻声对顾青裴说:“我们回家。”
顾青裴看着他,点了点头。
原炀扶着他站起身,对着主位的爷爷和父母说了句:“爷爷,爸,妈,我们先走了。”然后,便旁若无人地揽着顾青裴的肩膀,在一片寂静中,大步离开了原家老宅。
直到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顾青裴才仿佛卸下了所有力气,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原炀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转过身,紧张地看着他:“青裴,你没事吧?别把那两个长舌妇的话放在心上,她们……”
“我没事。”顾青裴打断他,抬起头,看着原炀依旧带着余怒和担忧的脸,心中那片因为流言蜚语而产生的细小冰凌,仿佛被一股强大的暖流瞬间冲垮、融化。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原炀紧蹙的眉头,想要抚平那里的褶皱。
“原炀,”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和确认,“谢谢你。”
谢谢你如此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身前。
谢谢你如此不容置疑地宣告我的重要。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可以安心地依赖你。
原炀抓住他抚在自己眉间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眼神灼灼:“谢什么?你是我的人,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他凑过去,在顾青裴唇上印下一个轻柔却坚定的吻。
“以后,谁再敢欺负你,我照样怼回去!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顾青裴看着他这副霸道又认真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容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眼底闪烁着明亮的光。
车窗外,夜色渐浓。但车内,却温暖如春。
经过这一场风波,顾青裴知道,无论外界有多少不解和恶意,至少在他和原炀构筑的这个小世界里,他是被全然接纳、全力守护的。
而这,足以让他有勇气,去面对未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