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星推开警局大门时,所有人都看见了他苍白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电子监控脚镣。
三年前被定为连环杀手的他,如今成了特聘顾问。
而负责监视他的,正是当年亲手给他戴上手铐的刑警队长——陆凛。
“又一起分尸案,和你当年的手法很像。”陆凛把档案摔在桌上,“解释。”
顾沉星低头轻笑:“陆警官,你抓我时…真的证据确凿吗?”
他忽然凑近陆凛耳畔:“那个死掉的第七个受害人,昨晚给我发消息了…”
监控屏幕突然雪花纷飞,顾沉星的电子镣铐信号消失的最后瞬间,陆凛听见他说:
“你当年故意漏掉的证据,现在成了我们的月老。”
警局的门被不紧不慢地推开,铰链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算不上响,却像一枚无形的楔子,敲进了原本嘈杂忙碌的空间。喧哗声霎时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黏在来者身上。
是顾沉星。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衬衫,身形清瘦,脸色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像是久不见日光。最扎眼的,是他裸露的纤细脚踝上,套着一只黑色的电子监控镣铐,金属冷光在警局明晃晃的灯光下偶尔一闪,无声宣告着他的身份——一个受控的危险分子。
三年前震惊全市的连环杀人案主角,七条人命的指控,最终因证据链的微妙瑕疵未能判处极刑,如今,却以特聘顾问这种匪夷所思的身份,重新踏足这片曾判定他罪行的地方。
空气凝滞,带着审视、厌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顾沉星对这一切恍若未觉,或者说浑不在意。他微微垂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脚步轻缓,那枚电子镣铐随着他的移动,与地面摩擦出细微的、有规律的声响,叩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他的目的地很明确——刑警队长陆凛的办公室。
陆凛站在办公室门口,身形挺拔如冷硬的标枪,制服一丝不苟,眉眼间是经年累月与罪恶打交道磨砺出的冷峻和疲惫。他看着顾沉星一步步走近,目光锐利得像要剖开对方的皮囊,直视内里是人是鬼。就是这个人,三年前,他耗费无数心血,亲手钉死了证据,将之送进监狱。如今,却又不得不依仗上级强压下来的“合作”,与虎谋皮。
顾沉星在陆凛面前一步之遥停住,抬起眼,嘴角牵起一个极淡、几乎算不上笑意的弧度:“陆队,早。”
陆凛没回应这虚伪的问候,转身进了办公室,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顾沉星习以为常,跟了进去,顺手带上了门,将外面探究的视线隔绝。
办公室不大,陈设简单,最显眼的是墙上悬挂的市区地图和白板上密密麻麻的案件信息。陆凛从桌上拿起一份档案,没递过去,而是直接摔在了顾沉星面前的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西郊,废弃工厂,又一起分尸案。”陆凛的声音又冷又硬,像结了冰碴子,“手法,和你三年前经手的,很像。”他紧紧盯着顾沉星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解释。”
顾沉星没去看那份档案,反而将视线落在陆凛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绷紧的线条上,他低下头,喉咙里溢出几声低哑的轻笑,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陆警官,”他抬起眼,眸色深沉,带着点玩味,“你当年抓我的时候……真的,证据都确凿了吗?”
陆凛瞳孔微缩,放在身侧的手不易察觉地握紧。这句话像一根淬毒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他三年来刻意维持的某种平衡。他不愿回忆那些被忽略的疑点,那些在破案压力和时间紧迫下被迫“合理化”的细微不合逻辑之处。
就在这时,顾沉星忽然动了。他毫无征兆地向前倾身,速度快得让陆凛都来不及后退,温热的呼吸已然凑近陆凛的耳廓。那气息带着一种奇异的冷感,拂过皮肤,激起细小的战栗。
“告诉你个有趣的事,”顾沉星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情人间最私密的呢喃,却字字带着寒意,“那个……你们认定已经死了的第七个受害人,‘月光’,昨晚……”他顿了顿,似乎在欣赏陆凛瞬间僵直的身体,“……给我发消息了。”
“胡说八道!”陆凛猛地挥臂,想将眼前这个满口鬼话的人推开。死人怎么可能发消息?这一定是顾沉星扰乱他心智的伎俩!
几乎在同一时刻,办公室一角连接着监控中心的屏幕,以及陆凛电脑上显示着顾沉星电子镣铐实时信号的界面,毫无预兆地爆开一片密集的雪花点,刺耳的电流杂音短暂响起,随即彻底陷入黑屏。
信号,消失了。
在这片突如其来的混乱和死寂中,陆凛清晰地听见顾沉星用那种带着笑意的、近乎愉悦的语调,完成了耳畔低语的后半句:
“你看,你当年故意漏掉的那个证据……现在,倒成了拴住你我的月老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雪花音消退后的绝对寂静,以及两个男人之间一触即发的、危险至极的对峙。窗外的天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身上割裂出明暗交错的光影,一如他们此刻纠缠不清的过去和深不可测的当下。那只失效的电子镣铐,安静地套在顾沉星脚踝上,像一个讽刺的句点,又像一个全新混乱篇章的起始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