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开始西斜，给草原镀上更浓的金色。

最后一组镜头拍完，导演满意地喊了“收工”，现场响起轻松的掌声和交谈声。

宋离从墨影背上滑下，拍了拍它以示感谢，将弓箭交还给工作人员，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颊边，但眼神明亮，带着完成一件大事后的松弛感

李心竹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扑过来，举着手机给她看刚才拍的各种帅照和短视频，嘴里啧啧称赞

宋离笑了笑，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毛巾擦汗，心思却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回学校

拍摄虽然顺利，但这一天的情绪起伏和体力消耗，让她只想立刻回到熟悉的宿舍床上，最好能再睡个天昏地暗

就在这时，暃在陈白和几位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他已经换下了那身硬核的赛车装扮，依旧是简洁的深色休闲装束，额前那缕翡翠绿在夕阳下显得柔和了些。

他目光扫过正在整理装备的团队，最后落在宋离身上，语气是一贯的平静

暃今天辛苦了，拍摄很成功。晚上我请大家吃个饭，算是庆祝

他的提议很自然，带着老板慰劳团队的意味

旁边的几位工作人员立刻面露喜色，低声讨论起可能去哪个高档餐厅

李心竹眼睛一亮，刚想脱口而出“好啊好啊！”，胳膊就被宋离轻轻碰了一下

只见宋离已经迅速收敛了方才拍照时的轻松神色，恢复了平日的冷淡

她甚至没有多看暃一眼，只是低头整理着自己挽起的袖口，声音清晰却没什么情绪

宋离不用了，谢谢暃总。我和心竹直接回学校

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李心竹那句“好啊”硬生生卡在喉咙里，眨巴着眼睛看着宋离，又看看暃，一脸“到嘴的大餐飞了”的痛心疾首。

暃闻言，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宋离低垂的、带着抗拒意味的侧脸

下午马背上那个笑容灿烂、神采飞扬的女孩仿佛只是个幻觉，此刻又变回了这只浑身是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小狐狸

这种毫不掩饰的疏远和拒绝，非但没有让他不悦，反而像一根羽毛，更轻更痒地挠在了他兴趣盎然的神经上。

真是……越躲，越让人想看看那层坚硬外壳下，到底藏着什么

他还没说话，旁边的李心竹已经忍不住了，拽着宋离的胳膊轻轻摇晃，用气声撒娇

李心竹阿离……去嘛……忙了一天了，饭都没好好吃……而且暃总请客哎！肯定有好吃的！！

宋离不为所动，甚至开始弯腰收拾自己带来的小包，一副立刻就要走的架势。

暃看着这一幕，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不再看宋离，而是将目光转向一脸渴望又纠结的李心竹，语气放得随和了些，仿佛只是征询一个普通同学的意见

暃这位同学，你想吃什么

李心竹正全副心思都在“说服宋离”和“错过美食”之间天人交战，冷不丁被暃点名，愣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

李心竹自……自助餐？

说完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李心竹就是那种，什么都有，能随便拿的……

自助餐？

这个答案让周围几个竖起耳朵听的工作人员都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善意的、憋着笑的表情

对于暃这样身份的人来说，请客吃饭从来都是私密会所、米其林餐厅或者顶级私房菜，自助餐……

实在是太“亲民”了点，甚至有点上不了台面。

暃显然也怔了一瞬

他设想过很多答案，唯独没想到是这个

自助餐？

那种嘈杂的、食物在保温灯下放置、需要自己排队取用的地方？

但看着李心竹那有点不好意思又充满期待的眼神，再看看旁边宋离那副“你看吧我就知道”的冷淡表情，暃心里那点意外迅速被一种更浓的兴味取代

他忽然觉得，去一次自助餐，似乎……也不错？

至少，肯定比去那些规规矩矩的餐厅有趣

能看到那只小狐狸在那种环境下的反应，说不定比吃什么都值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嘲讽，反而带着点“有意思”的应允

暃好啊，那就自助餐

李心竹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眼睛瞬间瞪圆了，惊喜得差点跳起来。

然而，宋离的眉头却皱得更紧

直起身，看着暃那副“从善如流”的样子，心里那点不安和抗拒感更强了

才不信这个男人会真心想去吃什么自助餐，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捉弄或者……她说不清的某种迁就，而这让她更想逃离

她咬咬牙，声音比刚才更冷硬，带着一种斩断所有可能的决绝

宋离那你自己和他们去吃吧。我要回学校了

说完，她真的拉起自己收拾好的小包，转身就要往停车区外面走，看样子是真打算去路边拦车

李心竹哎！阿离！

李心竹急了，看看越走越远的宋离，又看看近在咫尺的“暃总请客自助餐”，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写满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巨大痛苦。

她纠结地原地跺了跺脚，最终，对宋离的担心和对蹭饭的不安（主要是觉得丢下宋离不太好）还是占了上风。

她蔫头耷脑地，对着暃抱歉地笑了笑，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李心竹那个……暃总，谢谢您的好意……我，我还是和阿离一起回学校吧……

暃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宋离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背影，再看看李心竹那副“忍痛割爱”的可怜模样，心里那点笑意慢慢沉淀，变成了一种更深沉的玩味，还掺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受挫感？

请吃饭被拒，连她朋友都拉不住

这只小狐狸，防备心还真是重得可以

他眼看着宋离已经快走出拍摄区范围，李心竹也准备小跑着追上去，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过去

暃既然不吃饭，送你们回学校总可以吧

宋离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李心竹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赶紧追上宋离，拽着她的胳膊，小声飞快地劝

李心竹阿离阿离！打车回去好贵的！从这里回学校，起码得七八十！公交也没有直达的，转来转去天都黑了！而且……而且我们拍了一天，午饭就随便吃了点，我又背这么重的东西……

她可怜巴巴地晃了晃手里那个依旧鼓囊囊的帆布袋

李心竹有顺风车，不坐白不坐嘛……省下的钱咱们明天吃顿好的！

宋离背对着他们，手指紧紧攥着包的带子。

李心竹说的都是实情

这里回学校，交通确实不便，花费也不低

她累了一天，现在只想最快速度回去躺着。

理智告诉她，接受这个“顺风车”是最经济省事的选择。

可是……一想到又要坐进他的车，又要和他共处那个密闭的空间，哪怕只是短短一段路，她都感到一阵莫名的抗拒和心慌

李心竹还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她，轻轻用胳膊肘碰她，示意她别那么倔

远处的暃似乎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等着

最终，宋离极轻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

宋离……随你

李心竹如释重负，连忙回头，朝暃的方向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带着点讨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