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几缕碎发被濡湿贴在皮肤上
她双眼紧闭，长睫不住地颤抖，嘴唇抿得死紧，下颌线因为用力而绷出清晰的弧度
整个人像一张拉到极限、随时可能崩断的弓，紧紧蜷在坚硬的赛车椅里，只有扣着前座的手指和不断滚动的喉咙，显示着她正在经历怎样的煎熬。
李心竹阿离？阿离你怎么了？晕车了？！
李心竹慌了，立刻扔下手机，手忙脚乱地去翻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袋
李心竹药！药呢！我带了藿香正气水！你等着！
她哗啦一下把包里的东西倒出来大半，捡起那支褐色的小玻璃瓶，用牙咬开瓶盖，递到宋离嘴边
李心竹快，喝点这个！
宋离闭着眼，艰难地摇了摇头，别开脸
她现在连吞咽口水都怕失控，更别说喝下那气味刺鼻的药水
李心竹急得不行，看宋离连药都不肯喝，情急之下竟伸出手指，去掐宋离的人中穴，嘴里还念叨着
李心竹醒醒神！醒醒神！别吐啊
宋离唔……
宋离被她掐得闷哼一声，眉头皱得更紧，却依旧倔强地闭着眼，没有开口。
前方，暃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从宋离脸色开始变化、呼吸变得异常时，他就通过后视镜注意到了
他看着她死死抓住前座，看着她拼命做吞咽动作，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紧闭却颤抖的眼睫
他原本带着的那点玩味和等待她主动开口的预期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他知道这车不舒服
极致的性能必然牺牲日常舒适性，这辆车的每一个零件都在为速度和操控服务，从未考虑过乘客的晕车问题
他也预料到她可能会不适，甚至暗忖，等她实在受不了开口要求慢点或者怎样时，他或许会“勉为其难”地照顾一下
但他没想到，她会倔强到这种地步
难受成这样，冷汗涔涔，连她那个咋咋呼呼的朋友都急得开始掐人中了，她却依然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仿佛开口说一句“我难受”、“停一下”，就是向某种东西认输
暃这个女人……不，这个女孩……
暃在心里无声地纠正了一下称呼，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为了各种目的在他面前或讨好卖乖，或故作姿态，或强撑门面
但像宋离这样，因为纯粹到近乎幼稚的傲气和自尊，在生理极度不适的情况下依旧选择硬扛的，还是第一次
他心里那点逗弄的心思，不知不觉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还是别的什么？
他放缓了一点车速，让车子的行驶变得更加平稳线性，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变道和油门波动
他甚至不动声色地将空调调低了一些，让更凉爽的风吹向后排
他在等她开口
只要她发出一点点声音，哪怕是一声难受的呻吟，或者对她的朋友说一句“我想吐”，他都会立刻在最近的安全地带停车
可是没有
车厢里只有李心竹焦急的絮叨声、翻找东西的窸窣声，以及宋离那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过于沉重的呼吸声
暃的目光再次扫过后视镜
宋离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一点，抓握前座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痉挛。
她整个人缩在那里，脆弱又顽固，像暴风雨中死死抓住岩石的雏鸟
一种陌生的、近乎无奈的情绪，悄然掠过暃的心头
算了
跟这么个倔脾气的小东西较什么劲
就在李心竹急得快哭出来，准备不管不顾地让暃停车时，暃忽然打了转向灯，车子流畅地滑向右侧车道，然后稳稳地停在了路边一个视野开阔的临时停车带上
引擎声熄灭，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驶过的车辆带起的风声
暃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
他没有立刻走向后排，而是绕到车头前方，倚着低矮的前机盖，他侧着身，目光似乎落在远方的天际线，留给车内一个看不出情绪的侧影
意思却很明确
车停了
要吐，要透气，要缓一缓，随你
李心竹如蒙大赦，赶紧扶着几乎虚脱的宋离，踉踉跄跄地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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