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又四载,老桃树的花开花落间,沈星与迎春已长成半大少年少女。迎春虽右眼蒙尘,却因沈星常年守护,眉眼间仍带着几分温婉笑意,只是命运的劫难,终究再次降临。
十四岁那年暮春,迎春晨起梳洗时,忽然觉得左腿发麻发软,刚迈出一步便重重摔倒在地,疼得她冷汗直流。起初以为是磕碰所致,可接连几日,左腿竟越来越不听使唤,到最后彻底无法站立,只能靠着拐杖勉强行走——好好的腿,竟莫名其妙地瘸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瘸腿不过半月,迎春的左脸又开始冒出深褐色的斑痕,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后来竟蔓延开来,爬满了大半张脸,像沾了洗不掉的灶灰,狰狞又突兀。曾经清秀的容颜,如今只剩右眼的灰翳与左脸的斑痕,配上瘸跛的左腿,模样竟变得有些可怖。
李家夫妇急得团团转,四处求医问药,可郎中们要么摇头叹气,要么直言“无解”。娘托人从镇上请来了据说能“断生死、解厄难”的婆子,婆子围着迎春看了半晌,又掐着指头算了半天,最终沉声道:“这姑娘是沾了极重的阴煞,命格薄弱,熬不过十八岁的坎,除非……除非在十八之前成婚续阳,或许能借夫君的阳气冲散阴煞,多活几年。”
这话如晴天霹雳,让李家陷入了绝望。迎春躲在屋里,对着铜镜看着自己陌生的模样,又摸了摸瘸掉的左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她觉得自己像个怪物,既看不见,又瘸腿,还毁了容,别说成婚续阳,恐怕连旁人多看一眼都嫌恶。
“春春,春春你在吗?”屋外传来沈星焦急的呼喊,紧接着便是扒着窗沿的声响。迎春赶紧擦干眼泪,想躲到床后,却被沈星透过窗缝看见了身影。“春春你别躲,我进来了。”沈星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眶和脸上的斑痕,还有床边靠着的拐杖。
他心里一揪,快步走到迎春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她,声音带着心疼:“春春,你的脸……你的腿……”迎春低下头,哽咽着说:“星星,我变成怪物了,我熬不过十八岁了……”“胡说!”沈星打断她,语气格外坚定,“春春才不是怪物,那些斑痕一点都不难看!你也不会有事的,我娶你!等我长大,一定让你好好的!”
这话像一道光,照亮了迎春灰暗的心房。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沈星:“星星,你说真的?你愿意娶我这个又瞎又瘸又丑的人?”沈星重重点头,眼神里满是认真:“当然是真的!我说过要一辈子护着你,就一定会做到。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娶你,等成了亲,你的阳气就续上了,一定能活很久很久。”
从那天起,沈星更勤快地往李家跑。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帮迎春揉腿,从脚踝到膝盖,一遍遍轻轻按摩,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一边揉一边说:“春春,我听郎中说,多揉揉能促进气血流通,说不定你的腿就能好起来了。”他还特意学着熬制活血的汤药,每天守在灶台边,小心翼翼地控制火候,生怕熬坏了药效。
对于迎春脸上的斑痕,沈星从未有过一丝嫌弃。他每天都会用温热的帕子帮她轻轻擦拭,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呵护稀世珍宝。“春春,这些斑痕总会淡去的,”他一边擦一边说,“就算不淡也没关系,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看的。”他还把攒了许久的钱都拿出来,托去镇上赶集的大叔,买了一盒最上好的胭脂,红得像春日里最艳的桃花。
他把胭脂递到迎春手里,眼睛亮晶晶的:“春春,你拿着,等你好了,我给你涂最红的胭脂,让你变成襄族最漂亮的姑娘。”迎春捧着那盒胭脂,手指微微颤抖,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这次却是感动的泪。她知道,沈星说的是真心话,哪怕全世界都嫌弃她,这个少年也会始终如一地守护着她。
族里的人见沈星对迎春依旧这般好,甚至还许诺要娶她,都觉得不可思议。有人劝沈星:“星星,你是村长家的独子,将来前程似锦,何必吊死在迎春这棵‘病树’上?”还有人说:“她又瞎又瘸又丑,还活不过十八岁,你娶了她,岂不是自毁前程?”
沈星每次听到这些话,都会皱着眉头反驳:“春春不是病树,她是我要护一辈子的人。我答应过要娶她,就一定会做到,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变。”他依旧每天帮迎春揉腿、擦脸,陪她坐在老桃树下说话,给她讲外面的趣事,就像从前一样,眼里只有她的身影。
老桃树枝繁叶茂,花瓣簌簌落在两人身上。迎春靠在沈星肩头,听着他温柔的话语,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她知道,只要有沈星在,哪怕只剩下四年的时光,哪怕容颜尽毁、腿脚不便,她也能笑着走下去。而沈星望着身边的迎春,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变强,早日攒够钱治好她的病,兑现娶她的承诺,让她一辈子都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