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山褶皱里藏着个襄族村落,世代依着山涧而居,村口那株老桃树是族中顶顶神圣的存在。树身要三个壮年汉子手拉手才能环抱,枝桠盘虬如老龙探云,树皮皲裂得像百岁老人的皱纹——这桃树已在村口立了两百年,听祖辈说,早年间曾年年繁花满枝,结出的桃子又甜又脆,能治小儿夜啼,连远乡的人都特地赶来求桃枝祈福。可不知打何时起,它竟渐渐枯槁,枝桠上只剩几片蔫黄的残叶,半世纪来再未开过一朵花,族里人试过浇水施肥、焚香祷告,甚至请过游方道士做法,都没能唤醒它,族老抚着树干叹着气说:“这树灵气耗尽,怕是要随岁月朽去,只等一场奇缘来续,才能重焕生机。”
那年春和景明,风里裹着山野花的甜香,山涧的流水叮咚作响,像是在唱着欢快的调子,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久违的暖意。天刚蒙蒙亮,村长家就传出一阵响亮的婴啼,清亮如晨钟,穿透了村落的静谧,惊醒了枝头的雀鸟,连山涧的流水声都似被盖过几分。村长沈德山年近四十才得此子,喜得合不拢嘴,抱着襁褓里的娃娃直搓手,那娃娃眉眼周正,哭声洪亮,一看就是个健壮的小子。沈德山当即让人提着米酒、米糕去请族老,按族中规矩为孩子赐名,族老拄着拐杖匆匆赶来,望着襁褓中睁着圆溜溜大眼睛的婴孩,又瞥了眼窗外初升的朝阳,沉吟片刻道:“此子生于晨光之中,眼眸亮如星辰,便叫沈星吧,愿他此后前程似星,光耀族门,也,光耀族门,也护佑我襄族平安顺遂。”
巧的是,村长家隔壁的李家,几乎在沈星啼哭落地的同一刻,也传来了女婴软糯却清亮的哭声,两道哭声一高一低、一刚一柔,竟像是提前约好了般一唱一和,格外和谐。李家夫妇盼女多年,如今得偿所愿,欣喜得抹起了眼泪,女婴生得粉雕玉琢,小小的脸庞带着红晕,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落地时,院墙外那丛沉寂了一冬的迎春花枝正好抽芽吐蕊,嫩黄的花苞缀在枝头,透着勃勃生机。李父望着那簇迎春花,笑着对妻子说:“就叫她迎春吧,盼她如迎春花般,纵使历经风雨,也能向阳而生,岁岁逢春,一生平安喜乐。”
就在两个婴孩的啼哭接连落下、尚未停歇的刹那,村口那株沉寂了半世纪的老桃树忽然有了动静。先是枯槁的枝桠微微颤动,紧接着,无数嫩绿的新芽从皲裂的树皮间钻了出来,像是攒足了两百年的力气,眨眼间便爬满了枝头;更令人惊叹的是,那些新芽顶端竟快速冒出了粉白相间的花苞,层层舒展,短短一炷香的功夫,整棵老桃树就爆发出满枝繁花,粉白的花瓣如飞雪般簌簌落下,铺满了半条村路,清甜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村落,连山风都带着淡淡的桃香。
“开花了!老桃树开花了!”第一个跑到村口挑水的孩童看到这奇景,扔下水桶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声音里满是惊喜欢呼。村民们闻讯,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地里锄草的汉子扛着锄头往村口赶,院里织布的妇人放下梭子跑出家门,连正在喂鸡的老人都拄着拐杖快步走来,一个个涌到桃树下,望着满树繁花,个个瞠目结舌,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年长的张婆婆抹着眼泪说:“活了七十多岁,从没见过这等奇景,这树可是半个世纪没开花了啊!我嫁过来的时候,它就只剩枯枝了,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到它满树繁花的样子!”年轻的媳妇们抱着孩子,踮着脚欣赏花瓣飘落的美景,不时发出轻声的赞叹,孩童们则在花雨中追逐嬉戏,伸手去接飘落的花瓣,笑声清脆得像山涧的泉水。
族老拄着拐杖,在儿孙的搀扶下慢慢走到桃树下,浑浊的眼睛望着满树怒放的繁花,又转头看向被村民们围在中间的两个襁褓,忽然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拐杖,声音洪亮得传遍了整个村口:“天降吉兆!双生同日生,枯木逢春开——这是仙运临族啊!”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继续说道:“这老桃树是我襄族的圣物,护了我们两百年,如今它因这两个孩子而重焕生机,说明这两个孩子是带着仙缘来的,是上天派来庇佑我们襄族的!”
说罢,族老拄着拐杖走到沈德山和李家人面前,神情郑重得像是在举行什么重要的仪式:“沈德山、李老实,今日我以族老的身份做主,为你们两家的孩子订下娃娃亲!”这话一出,围观的村民们立刻炸开了锅,纷纷附和起来:“好啊!这可是天定的姻缘!”“两个孩子同日生,还唤醒了老桃树,这缘分真是太深了!”“订下娃娃亲好啊,以后让这份仙运一直留在咱们族里!”
沈德山和李老实本就邻里和睦,平日里互相帮衬,如今又逢此奇事,自然满口答应。沈德山小心翼翼地将襁褓中的沈星凑到迎春跟前,笑着说:“以后这就是你媳妇了,可得好好护着她。”李老实也笑着点头:“咱们两家能结亲,是天大的福气。”两个婴孩似有心灵感应,竟同时止住了啼哭,小脑袋微微转动,朝着对方的方向望去。沈星的小手隔着布帛,轻轻触到了迎春的脸颊,迎春像是被逗乐了,咧开没牙的小嘴,发出了软糯的笑声,那笑声落在众人耳里,像是天籁一般。
族老见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高声说道:“今日便立下婚约,待两个孩子年满十八,便举行大婚,圆了这份‘木花缘定’!我襄族当以最高的礼数相待,让这份天定的姻缘庇佑我族子孙绵延、五谷丰登!”说着,他让人取来两块红色的丝帕,分别系在两个婴孩的手腕上,丝帕上绣着小小的桃枝图案,寓意着“桃缘永结”。
村民们见状,纷纷鼓掌喝彩,有人端来自家酿的米酒,给沈德山和李老实倒上,笑着说:“恭喜恭喜!沾沾你们两家的喜气!”有人拿来刚蒸好的米糕,分给围观的大人小孩,说道:“吃块喜糕,愿孩子们健康长大,愿咱们襄族越来越好!”还有心灵手巧的妇人,当场摘下几枝鲜嫩的桃枝,编成小小的花环,戴在两个婴孩的头上,轻声说道:“愿你们像这桃树一样,岁岁繁花,缘分深厚。”
阳光透过满树繁花,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个襁褓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老桃树枝头的花,开得愈发艳丽,粉白的花瓣簌簌飘落,落在人们的肩头、发间,也落在两个婴孩的襁褓上,仿佛在为这份天定的姻缘送上最真挚的祝福。沈德山望着满树繁花和欢声笑语的村民,又低头看了看襁褓中眉眼弯弯的沈星和迎春,心中满是欣慰,他举起酒杯,对李老实和围观的村民们说道:“今日多谢族老做主,多谢各位乡亲捧场,待孩子们长大,我定摆下丰盛的宴席,请大家喝喜酒!”李老实也跟着举杯,笑着回应:“一定一定!”
村民们的欢笑声、祝福声,伴着山涧的流水声、花瓣飘落的簌簌声,在襄族村落的上空久久回荡。那株老桃树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份喜悦,枝头的繁花越开越盛,香气愈发浓郁,像是要将这份天定的缘分,深深烙印在每个襄族人心底,也烙印在沈星和迎春往后的人生里。沈德山抱着沈星,李老实抱着迎春,两家并排站在老桃树下,望着满树繁花,心中都充满了期盼——他们知道,这两个孩子的降生,这份天定的婚约,注定会给襄族带来不一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