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转折点
夏至前一天，陈谨一收到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的正式通知。邮件标题很简单：“关于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申请结果的通知”。
她的手在鼠标上停顿了三秒，然后点开。
“尊敬的陈谨一博士：经专家评审和会议审议，您的申请已获得通过。谨此祝贺……”
后面的文字变得模糊。陈谨一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重新读了一遍。是的，通过了。她获得了国家杰青基金的支持，未来五年将有充足的经费推进她的研究。
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或狂喜，反而是一种深沉的平静，像长途跋涉后终于抵达某个高地，可以停下来喘息，眺望来路与去途。她想起十三岁那个拿到数学竞赛金牌的下午，想起二十二岁解开K-集猜想后导师的拥抱，想起病床上那些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未来的日夜。
所有那些时刻，都通向此刻。
手机震动起来，是导师打来的：“谨一，看到通知了吗？恭喜！”
“谢谢老师。”
“评审委员会的评价很高。”导师的声音里有难得的激动，“特别是对你将数学与实际问题结合的创新思路，以及明确的伦理考量，评价为‘展现了新一代科学家的责任与担当’。谨一，这是你应得的。”
挂掉电话，又有几个同事和朋友发来祝贺。陈谨一一回复，手指在键盘上移动得平稳而克制。直到周深的消息跳出来：
“结果出来了？”
她回复：“通过了。”
几乎立刻，周深的电话打了进来：“我在楼下。下来吧，带你去个地方。”
城市高处的晚餐
周深开车带她来到国贸三期顶楼的餐厅。傍晚七点，夕阳正以最温柔的角度洒进落地窗，将整个北京城镀上一层暖金色。
“这里……”陈谨一有些意外。她知道这家餐厅需要提前很久预订。
“一个月前订的。”周深微笑，“无论结果如何，今天都值得庆祝。”
侍者领他们到窗边的位置。从这个高度看出去，城市如同精细的模型，车流是流动的光带，建筑是几何体的集合。陈谨一想起自己研究过的城市声景模型——如果把此刻的画面转换成声音，会是怎样复杂的频率交响？
“你在想什么？”周深问。
“想如果给这个景观做声学采样，会是怎样的频谱图。”陈谨一诚实地说。
周深笑了：“你还是那个陈谨一。”
“但也是新的陈谨一。”她补充道，目光从窗外收回，“以前的我可能会觉得，在这样的场合想研究课题是一种分心。但现在我觉得，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理解世界，是自然的事。”
前菜上来时，周深举杯：“敬陈谨一博士，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家。”
陈谨一与他碰杯：“也敬周深先生，一直以来的支持者。”
葡萄酒在杯子里微微晃动，折射着夕阳的光。陈谨一喝了一小口，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还没告诉任何人具体时间。”
“张铭有他的消息渠道。”周深眨眨眼，“而且，我观察到你今天早上穿了我送的那条项链。那是你的‘重要场合装备’，对吧？”
陈谨一忍不住笑了。是的，她今天特意戴了那个∞吊坠。有些习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
主菜间隙，周深从西装内袋拿出一个小盒子，推到她面前：“杰青通过的礼物。”
“你已经送过了。”陈谨一指的是项链。
“那个是‘答辩礼物’，这个是‘通过礼物’，性质不同。”
盒子打开，是一块精致的腕表。表盘设计很特别——不是传统的数字或刻度，而是极简的线条，只在3点、6点、9点、12点位置有微小的光点。
“这是……”
“声波手表。”周深解释道，“表盘显示的是实时声波图案，会根据环境声音变化。你看，现在这个平缓的波形，对应餐厅里的背景音乐和低语声。”
陈谨一仔细看着表盘上流动的线条，像一个永不重复的数学函数图像。“太美了。”她轻声说，“而且很实用——我可以随时观察不同环境的声学特征。”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周深微笑，“而且，这里有个特别功能。”他接过手表，在侧面轻轻按了三下，表盘上的波形突然稳定下来，变成一个熟悉的图案——145赫兹的正弦波，清晰而恒定。
“这是……”
“我们的频率。”周深将手表戴在她手腕上，“当你需要平静，或者想我的时候，可以调出这个波形。它不会随时间变化，就像有些东西，是恒定的。”
陈谨一抚摸着表盘，那个熟悉的波形在她手腕上静静跳动。一种温暖而坚实的感动，从心底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
“谢谢你。”她抬起头，眼眶微湿，“总是用我理解的方式，表达我可能还不习惯表达的情感。”
“因为我们互补。”周深握住她的手，“你教我理性地看待世界，我教你感性地体验世界。这样，我们每个人都能拥有更完整的视角。”
晚餐继续。他们聊了很多——接下来的研究计划，SoundFirst的合作推进，科学传播中心的拍摄安排。陈谨一发现，当这些事一件件列出来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焦虑。因为她知道，自己不需要独自面对。
甜点上桌时，周深的手机响了。是张铭。
“抱歉，我接一下。”周深起身走向安静的角落。
陈谨一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段时间周深为她调整了多少工作安排。一个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歌手，却把大量时间精力用来支持她的康复和事业。这份付出，从未被他当作牺牲提及，而是自然而然地融入日常。
五分钟后，周深回来，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了？”陈谨一问。
“金曲奖的提名名单公布了。”周深坐下，“我入围了‘年度最佳男歌手’和‘年度最佳专辑’。”
“这是好消息啊！”陈谨一眼睛亮了。
“是的，但是……”周深顿了顿，“颁奖典礼在七月中旬。按照惯例，获奖者需要带伴侣出席。媒体和粉丝会非常关注这个部分。”
陈谨一明白了。如果她以伴侣身份出席，等于向公众正式确认他们的关系。这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曝光都更具象征意义。
“你的想法呢？”她问。
“我想邀请你一起去。”周深看着她的眼睛，“但不是作为‘必须携带的女伴’，而是作为我生命中重要的人，我想与你分享这个时刻——无论我是否获奖。”
窗外，夜幕完全降临，城市的灯火如繁星般亮起。餐厅里响起轻柔的钢琴声。
陈谨一思考着。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多的关注，更多的议论，也许还有更多的压力。但她看着周深期待而坦诚的眼神，想起他这几个月来的陪伴与支持，想起自己曾经许下的“一起面对”的承诺。
“好。”她说，“我和你一起去。”
周深的眼睛亮起来：“真的？”
“真的。”陈谨一微笑，“不过，我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想想穿什么。你知道，我不太擅长这些。”
“我们可以请造型师帮忙。”周深握住她的手，“重要的是你愿意站在我身边。”
七月初：准备工作与家庭插曲
金曲奖颁奖典礼定在7月15日。在那之前，陈谨一需要做很多准备——不仅是服装造型，还有心理建设。
科学传播中心的跟拍项目恰好在此时开始了前期采访。导演是一位温和的中年女性，第一次见面时就说：“陈博士，我们不是要拍‘完美科学家’，而是要拍真实的你。包括你的工作、你的生活、你的思考，还有你和周深老师的相处。”
陈谨一同意了，但设定了明确的边界：不拍摄医疗相关隐私，不刻意营造浪漫场景，不干扰正常工作节奏。
七月的第一个周末，拍摄团队来到陈谨一的办公室，记录她指导学生的情况。一个博士生正在汇报关于“情感声学模型中的个体差异校准”的研究进展，陈谨一听得很专注，不时提出问题或建议。
“这里的数据采样频率需要提高到1000赫兹，才能捕捉到微表情变化对应的声音微波动。”
“你的对照组样本量不足，至少需要扩大到200人。”
“这个算法复杂度太高，考虑一下用傅里叶变换的简化版。”
导演在旁边小声对摄影师说：“注意拍她讲解时的眼神——那种专注和热情，是演不出来的。”
午休时，拍摄暂停。陈谨一接到姥姥的电话——老人最近咳嗽有些反复，想来北京检查一下。陈谨一立刻说：“我安排医院，您什么时候过来都行。”
挂掉电话，她对导演说：“抱歉，我姥姥可能要来北京看病。接下来的拍摄安排可能需要调整。”
“完全理解。”导演点头，“家庭永远是第一位的。而且，如果能拍摄一些您和家人的互动，会让故事更完整——如果姥姥同意的话。”
陈谨一想了想：“我需要先问问她的意见。”
两天后，姥姥抵达北京。周深开车和陈谨一起去接机。在出口看到姥姥提着一个小行李箱走出来时，陈谨一快步上前接过行李：“姥姥，路上累不累？”
“不累不累。”姥姥笑眯眯地看着周深，“又麻烦你了。”
“应该的。”周深接过陈谨一手里的行李，“车就在停车场，我们直接去医院，已经预约好了。”
协和医院的检查很顺利。姥姥只是普通的支气管炎，需要调理一段时间。从医院出来，姥姥说：“我住酒店就行，不打扰你们。”
“那怎么行。”陈谨一立刻说，“您住我那里，我照顾您方便。”
周深也说：“姥姥，我那里有客房，离医院更近。如果您不嫌弃，可以住我那边。”
最终，姥姥决定住周深的公寓——不是因为他那里条件更好，而是因为“我想看看一一平时和你在一起的地方”。
这个决定让陈谨一有些紧张。虽然她和周深的关系已经稳定，但让姥姥近距离观察他们的相处，还是第一次。
观察与理解
姥姥在周深公寓住下的第一晚，周深亲自下厨做了清淡的晚餐。饭后，姥姥在客厅看电视，陈谨一在书房工作，周深则在厨房收拾。
姥姥看似在看电视，实际在观察。她看到周深收拾完厨房后，给陈谨一端了杯温水送到书房，轻声说：“别工作太久，医生说你要定时休息。”看到陈谨一虽然点头答应，但过了半小时还在电脑前，周深又去提醒了一次。
九点半，周深从书房“请”出了陈谨一：“该休息了，明天还要陪姥姥复查。”
陈谨一无奈地合上电脑：“还有一个数据没处理完……”
“明天处理。”周深温和但坚定，“健康第一。”
姥姥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第二天复查后，姥姥的状况稳定，医生开了药，嘱咐多休息。回到公寓，姥姥说想和谨一单独聊聊。
“一一啊，”姥姥握着她的手，“周深这孩子，是真的对你好。”
陈谨一点头：“我知道。”
“不是表面的好。”姥姥认真地说，“是那种把你放在心上，为你长远考虑的好。看你工作忘了时间，他会提醒你；看你累了，他会照顾你；看你开心，他比你更开心。这种好，装不出来的。”
陈谨一的眼睛有点热：“姥姥，您不觉得……我的病会拖累他吗？”
“傻孩子。”姥姥摸摸她的头，“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总是算计谁拖累谁，那还叫什么相伴？你爸爸当年救人牺牲，有人觉得他拖累了我吗？没有。因为他做了他认为对的事，而我选择支持他。这才是夫妻。”
姥姥顿了顿，声音更温和了：“我看得出来，周深很尊重你。他支持你的事业，理解你的追求，不是要把你保护在温室里，而是想让你飞得更高、更稳。这样的男人，值得托付。”
那天晚上，姥姥主动提出想见见拍摄团队的导演。“我想说说一一小时候的事。”她说，“也许对你们的片子有帮助。”
在导演的镜头前，姥姥讲述了陈谨一的成长：父母早逝的伤痛，对数学的天赋和热爱，性格里的倔强和敏感。也讲了她生病时自己的恐惧，康复后看到她变化的欣慰。
“一一以前啊，太要强了。”姥姥对着镜头，眼含泪光，“总觉得要对得起爸妈的期望，要证明自己。生病后，她反而放松了，学会了为自己活。这是因祸得福啊。”
“那您怎么看她和周深的关系？”导演问。
姥姥笑了：“我觉得很好。周深让她看到了生活的另一面——不是只有公式和定理，还有音乐、美、和情感的流动。而一一让周深更踏实，更清醒。他们互相补充，互相成全。”
这段采访后来成为了纪录片中最动人的片段之一。许多观众留言说：“看到了爱情最好的样子——不是谁拯救谁，而是互相照亮。”
典礼前夜：确认与平静
金曲奖颁奖典礼前夜，陈谨一的礼服送到了。是一件简洁的深蓝色长裙，剪裁优雅，领口处有细微的银色刺绣，像星光的轨迹。造型师还为她准备了相配的项链和耳环——不是华丽夸张的类型，而是精致含蓄的设计。
“很适合你。”周深看着她试穿的样子，“像夜空中最安静的那颗星。”
陈谨一在镜前转身，裙摆轻轻拂动：“我有点紧张。”
“正常。”周深从背后轻轻拥抱她，“我也紧张。但想到有你在我身边，就好多了。”
他们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夜景。明天，他们将一起出现在聚光灯下，面对无数镜头和目光。
“周深，”陈谨一轻声说，“如果明天有人问起我们的关系……”
“我们就如实回答。”周深说，“不是炒作，不是合作，是相爱，是选择在一起。”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周深微笑，“爱本来就是简单的事，复杂的是人。”
陈谨一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这一刻，所有的紧张都消散了。因为她知道，无论明天发生什么，他们都会一起面对——带着真实，带着坦诚，带着这几个月在平凡日子里积累起来的深厚情感。
夏至已过，白天开始变短。但在他们的世界里，有些东西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
明天的红毯，将是另一个开始。不是起点，而是旅程中的一个标记，记录着他们从贵阳的初遇到北京的相守，从分离的痛苦到重逢的珍惜，从私人的约定到公共的确认。
而这一切，都源于最简单的初心——我爱你，你爱我，我们愿意在一起，面对这个世界所有的可能性。
窗外，城市渐入深眠。而在这个温暖的房间里，两个相爱的人相拥而立，为即将到来的明天，也为了已经拥有的今天，感到平静而满足。
明天会有掌声，也可能有议论。但此刻的安宁，已经足够给他们力量，去迎接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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