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链

聚义厅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乱颤，将宋江手中那卷明黄招安诏书映得忽明忽暗。殿下文武头领或垂首沉吟，或按捺狂喜，唯有武松按在戒刀柄上的指节泛出青白，那柄从蜈蚣岭带出来的戒刀，鞘口还凝着未褪的血渍——那是斩恶人的血，不是要给昏君当鹰犬的血。

“哥哥，”武松的声音像井台边冻硬的青石板，砸得满厅寂静，“当初在柴大官人庄上，你说要‘替天行道’，替的是天下受欺的百姓，不是替那东京城里的徽宗、高俅行道。”

宋江握着诏书的手顿了顿，眉头拧成结，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恳切：“武二，非是哥哥违心。我等聚啸梁山，终是草寇之名，若能招安，兄弟们便有了正途，妻儿能抬头做人，梁山的忠义也能刻进史策，岂不比占山为王、落个千古骂名好？”

“正途？”武松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裹着景阳冈的风雪，裹着孟州牢里的霉味，裹着飞云浦铁链的冰冷，“哥哥忘了，我武松在清河县杀了西门庆、潘金莲，是为兄报仇；在孟州杀了张都监、蒋门神，是为讨个公道；上梁山杀官破寨，是为救那些被官府逼得家破人亡的弟兄。可这朝廷，哪一点容得下‘公道’？”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肩胛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疤——那是攻打青州时，被官兵的长枪挑开的，“这伤疤是替百姓挨的，不是为了换一身官袍！哥哥你看，山下的百姓提起梁山，都说我们是救苦救难的好汉；可若我们招安了，穿着朝廷的衣甲，去镇压那些和我们当初一样被逼反的百姓，那我们和高俅、蔡京的爪牙，又有什么两样？”

林冲在旁闷哼一声，握紧了丈八蛇矛，眼中满是痛楚——他被高俅害得家破人亡，对招安本就半推半就，此刻被武松一语点破，更是喉头发紧。李逵早已按捺不住，吼道：“武二哥说得对！招安个鸟！俺们在梁山吃香的喝辣的，何必去看那昏君奸臣的脸色！”

宋江脸色沉了下来，看向武松的目光里带着失望：“武二，你素来刚正，怎的这般不明事理？我等一百单八将，若不招安，迟早会被朝廷围剿，到时候血流成河，兄弟们的性命都保不住，谈何替天行道？招安后，我便能借着朝廷的名头，整顿吏治，为百姓谋福祉，这才是长久之计啊！”

“长久之计？”武松缓缓拔出戒刀，寒光映得他眼底一片寒凉，“哥哥以为，蔡京、高俅会容得下我们？他们巴不得我们自投罗网，一个个斩尽杀绝！这招安诏书，不是给我们的正途，是给我们的催命符！”

他将戒刀往地上一插，刀锋入石三分，震得满堂烛火齐齐一跳：“我武松这一生，只认一个‘义’字——义是对百姓的慈悲，是对弟兄的肝胆，不是对昏君的屈膝！若哥哥执意招安，我便不留在梁山了。”

宋江身子一震，失声道：“武二，你要走？”

“是。”武松弯腰拔出戒刀，拂去刀上的石屑，语气决绝，“我可以陪哥哥杀贪官、救百姓，但绝不会陪哥哥去给朝廷当狗。从今往后，我武松或去二龙山落草，或去江湖上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