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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藏

碎忆笔谈

碎忆渡的雾在三更天渗出血色,白绥蹲在老槐树下,尾尖拨开浮土时,露出枚生锈的顶针——里面卡着半根绣花针,针尖沾着点暗红,像凝固的血。

她捻起顶针的瞬间,六只蓝蝶突然集体坠落,翅膀上的磷粉簌簌剥落,在地上拼出个歪歪扭扭的“绣”字。雾里飘来股丝线烧糊的味,一个穿蓝布衫的影子贴着水面滑过来,袖口磨出的破洞里,露出截青黑色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些银白的毛。

“借个火。”

影子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白绥摸出火石的手顿了顿——那截青黑手指上的银白毛,和她尾尖的毛一模一样。火石擦出火星的刹那,影子的袖口突然垂下缕红线,线的末端系着枚铜扣,扣眼处缠着圈头发,发质干枯,像多年未梳过。

船篙往水里插时,白绥听见“咚”的闷响,像戳中了什么软物。水底浮起团乱麻般的线,缠着块布料,上面绣着半朵牡丹,针脚歪得离谱,像是闭着眼绣的。

绣坊的木门虚掩着,门轴处缠着圈黑线,线头上还挂着枚绣针,针尾刻着个“兰”字。白绥推门时,听见“哗啦”声,地上散落的丝线突然自动缠成股,往她脚腕上爬,线里混着些细碎的骨头渣,像被剪碎的指骨。

第三排绣架上搭着件未完工的嫁衣,红布上的凤凰眼睛是用黑纽扣缝的,纽扣背面,贴着张极小的人皮,上面用朱砂点了个“喜”字。白绥指尖刚碰到嫁衣,凤凰的嘴突然张开,吐出半截舌头——是用红丝线缠成的,线芯里裹着颗牙齿,牙根处还带着点肉。

穿嫁衣的老妇跪在渡口,怀里抱着个针线笸箩,里面的剪刀还沾着皮屑。“帮我把这针穿上线。”她的眼睛浑浊,白眼球上布满血丝,像用针挑过,“兰丫头说,穿不上线的嫁衣,会闹鬼。”

白绥接过针线,发现线是用人发拧的,针鼻处卡着点皮肉。她穿线时,老妇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嘴里的牙——全是用骨头磨成的,尖尖的,像兽齿。

“她总说我绣的凤凰不像,”老妇的指甲刮过嫁衣,“我就把她的眼睛缝在了凤凰身上,你看,现在像了吧?”

雾里的红线突然绷直,一头系着绣坊的房梁,一头缠在白绥的尾尖。她抬头,看见房梁上挂着个荡秋千的影子,穿着蓝布衫,脖颈处缠着圈红线,线的另一端,握在老妇手里,老妇正一点点往下放线,嘴里念叨着“再高点,就像凤凰飞了”。

蓝蝶突然撞向嫁衣上的黑纽扣,纽扣裂开,露出里面的眼珠——瞳孔里映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正拿着绣花针,在老妇的枕头上扎,针脚组成个“逃”字。

白绥的狐尾骤然发光,银蓝光纹里浮出无数根针,针尾都刻着“兰”字。她终于想起,去年在渡口捡到的那缕银白毛,不是自己的——是老妇用狐毛混着人发拧线时,不小心掉落的。

老妇的嫁衣突然鼓起,像里面裹着个人。她摸着嫁衣笑:“兰丫头说要嫁给货郎,我把货郎的皮剥了,缝在里面,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水底的线突然全部绷紧,拉着白绥往水下坠。她看见水里沉着无数件嫁衣,每件里面都裹着具尸体,心口处都绣着朵牡丹,花蕊里插着根针,针尾的“兰”字在水波里晃,像在求救。

“你以为那丫头是好东西?”老妇的声音突然尖利,“她偷了我的狐骨针,想扎死我,好霸占这绣坊!”

白绥的破妄眼亮起,看见老妇的影子里裹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正举着针往老妇的后脑扎——针尾的“兰”字闪着光。而老妇的手里,攥着根更粗的针,针芯是用狐骨磨的,上面刻着咒语,针尖对准了姑娘的心口。

原来如此。她尾尖一扬,缠着的红线突然反向收紧,将老妇拽倒在地。嫁衣里的“货郎”滚出来,果然是张人皮,胸口处绣着的牡丹,花蕊里的针,针尾刻着的不是“兰”,是“绥”。

是冲她来的。白绥摸出藏在袖中的顶针——从一开始,她就认出这是老妇的东西,上面的锈迹里,混着她去年丢失的那缕狐毛的碎屑。

天快亮时,绣坊燃起大火,红线烧得噼啪响,像无数根针在爆裂。白绥站在渡口,看着老妇和蓝布衫的影子在火里纠缠,最终烧成团灰,被风吹进水里,和那些嫁衣一起沉了底。

她低头,看见尾尖还沾着根红丝线,线芯里裹着的狐毛,果然刻着“兰”字。去年兰丫头偷偷塞给她的那包桂花糖,糖纸里其实包着这缕毛,当时她没细看,现在才懂——那是求救信号。

雾散时,白绥把那枚顶针埋在老槐树下,上面压了块石头。石头底下,还压着根狐骨针,针尾刻着“绥”,是她故意留给下一个想作祟者的礼物。

风吹过,槐树叶沙沙响,像无数根针在缝纫,缝补着雾里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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