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驶入近海时，远远便望见了岸边的灯火。暖黄的光晕在暮色里晕开，混着海风里的咸腥气，竟让人生出几分恍如隔世的恍惚。胖子扒着船舷，看到熟悉的海岸线，激动得差点把工兵铲扔海里：“看到没！是码头！胖爷的火锅！肥牛毛肚在向我招手！”
靠岸时已是深夜，几人拖着疲惫的身子下船，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吴邪给潘子打了个电话，没多提冰海的事，只说顺利回来，让他帮忙把“景然号”拖去修船厂。挂了电话，他转头看向苏雪：“先去我铺子住一晚吧，折腾这么久，也该好好歇歇了。”
苏雪点头，指尖摩挲着背包里的笔记，心里还记挂着陈景然的结局。张起灵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前面，背影在路灯下拉得修长，手里的黑金古刀被布裹着，看不出半点杀气。
吴山居的院子里，潘子早就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被褥。胖子一沾到床就打起了呼噜，震得窗户纸都微微发颤。吴邪给苏雪指了客房，又去看张起灵，见他坐在天井的石凳上，正低头看着那颗本命珠。
“还在想那事儿？”吴邪递过去一瓶矿泉水，在他身边坐下。
张起灵抬眸，将珠子收进怀里，淡淡道：“没什么。”
吴邪笑了笑，也不追问。有些事，张起灵不说，他便不问。就像这一路的凶险，到了此刻，都成了不必言说的默契。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飘起了火锅的香气。胖子天没亮就爬起来，蹬着拖鞋跑去菜市场，扛回了半头肥牛和一筐毛肚，此刻正围着灶台打转，嘴里念叨着“麻辣锅底才是灵魂”。苏雪帮着洗菜，看着胖子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张起灵坐在桌边，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油，眸色柔和了几分。吴邪端着一碟香油蒜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尝尝，胖子的手艺，别的不行，火锅还是一绝。”
热气氤氲里，胖子的吆喝声、苏雪的笑声、吴邪的调侃声混在一起，竟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苏雪夹起一片毛肚，在锅里七上八下涮了涮，放进嘴里，麻辣鲜香瞬间在舌尖炸开。她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觉得，那些古墓里的诡谲凶险，那些关于终极的执念，在这人间烟火面前，都显得黯淡了。
吃到一半，胖子突然一拍大腿，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胖爷在冰海捡了块石头，你们看看！”他说着跑回房间，抱出一块青灰色的石头，石头上嵌着一缕银丝，在阳光下闪着光。
吴邪拿过来看了看，啧啧称奇：“这是冰海沉银？少见得很。”
苏雪凑过来，突然发现石头的纹路，竟和融冰符号有几分相似。她心里一动，刚想说什么，就见张起灵的目光落在石头上，眉头微蹙。
“这纹路……”张起灵的声音顿了顿，“和雪山深处的祭坛，很像。”
胖子一听，眼睛亮了：“雪山祭坛？那是不是又有宝贝？胖爷我……”
“打住。”吴邪赶紧打断他，“再折腾下去，我们几条命都不够用。”
胖子撇撇嘴，嘟囔着“胖爷就是说说”，手里却没停下，又往锅里下了半盘肥牛。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吴山居的牌匾上。苏雪坐在院子里，翻着陈景然的笔记，突然在最后一页的夹缝里，看到一行极小的字：寻终极半生，终知所求，不过人间烟火。
她愣住了，转头看向屋里。吴邪正在和胖子斗嘴，张起灵靠在门边，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原来，陈景然早就明白了。
苏雪微微一笑，将笔记合上，放进抽屉里。窗外的蝉鸣阵阵，风里带着桂花的香气。她知道，这趟渡雪寻踪的旅程，已经结束了。
但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
夕阳西下时，张起灵站在巷口，看着天边的晚霞。吴邪走过来，递给他一支烟。
“要走了？”
张起灵点头，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
“还会回来吗？”
张起灵沉默片刻，转头看向吴山居的方向，那里传来胖子的喊叫声，说火锅汤底还能再涮一轮。他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会。”
晚风拂过，卷起巷口的落叶，带着人间烟火的气息，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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