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裹着寒意，漫进城市的每一条街巷。苏晚攥着舅舅公司的工牌，站在写字楼大厅的落地窗前，指尖冰凉得像触到了霜。
玻璃映出她的影子——一身不合身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整齐，遮住了眼底残存的黯淡。这是她上班的第三个月，每天重复着核对报表、打印文件的机械工作，麻木像一层茧，将她裹得密不透风。只是偶尔看到窗外飘落的银杏叶，会突然想起星榆高中的操场，想起林栀穿着白裙子跑过时，发梢扬起的阳光碎屑。
“苏晚，这份文件送到18楼艺术中心，那边有合作项目对接。”同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艺术中心的走廊挂满了画作，暖黄的灯光落在画布上，晕开温柔的光晕。苏晚低着头快步走过，不敢多看——那些色彩鲜活的作品，像一根根针，扎着她早已结痂的伤口。直到走到会议室门口，一道熟悉到让她心脏骤停的声音，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是林栀。
她的声音比记忆中冷了些，却依旧带着独特的清亮，正和人讨论着小提琴独奏与画展的合作细节。苏晚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想逃，像上次在街角那样，转身就躲进浓雾里。可双脚却不听使唤，鬼使神差地，她抬手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
会议室里，林栀坐在靠窗的位置，穿一身纯黑的丝绒长裙，长发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她微微侧着头，眉头轻蹙，认真听着对方的发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小提琴的琴盒边缘。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却驱散不了她周身那层冰冷的气场。
苏晚的目光黏在她身上，贪婪地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微微抿起的嘴唇，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疲惫与疏离。这才发现，林栀也变了。不再是那个会在栀子花海裡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孩，她变得沉稳、冷漠，像一株被寒雾包裹的白梅，美丽，却带着拒人千里的锋芒。
就在这时，林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眼，目光直直地射向门缝。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晚的心脏猛地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林栀的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浓浓的寒意取代，像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地刺进她的眼底。
苏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指尖颤抖着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看到林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继续和身边的人交谈，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那抹嘲讽，像一把钝刀，在苏晚的心上反复切割。
她终于反应过来，转身踉跄着跑出了艺术中心，冲进了外面的雨雾里。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混着眼泪一起滑落，却冲不散那份深入骨髓的屈辱与疼痛。
原来，在林栀眼里，她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一个让她觉得厌烦的陌生人。
她曾经以为，她们之间的距离，是时间和空间造成的。可现在才明白，是她亲手推开了林栀，是她的懦弱和退缩，让她们从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变成了连眼神交汇都觉得多余的路人。
雨雾越来越浓，模糊了前方的路。苏晚漫无目的地走着，浑身湿透，却感觉不到冷。心脏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与麻木。
而会议室里的林栀，在苏晚转身跑开的那一刻，放在琴盒上的手猛地收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刚才那一眼，苏晚苍白的脸、慌乱的眼神、湿透的头发，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
她强装镇定地说完剩下的话，直到会议结束，所有人都离开，才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丝绒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愤怒再次涌上心头，夹杂着密密麻麻的疼。她恨苏晚的懦弱，恨苏晚的冷漠，恨苏晚明明出现在她面前，却连一句解释都不肯说。可更恨的，是自己——恨自己看到苏晚狼狈的样子时，还是会心疼，恨自己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放下这份该死的执念。
“苏晚，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对着空无一人的会议室，轻声呢喃，声音破碎而绝望。
雨雾笼罩着整座城市，也笼罩着两个互相思念、又互相折磨的人。她们在同一片雾里，呼吸着同样冰冷的空气，却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承受着同样撕心裂肺的疼痛。这份痛，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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