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抵达天津录音棚时，暮色已经漫过玻璃窗。他没让助理提前通报，抱着那个写满批注的笔记本站在走廊里，就听见里面传来林未眠的试唱声——“深渊里的风，吹冷掌心的梦”，尾音收得极轻，像断了线的风筝。
“还是差了点‘抓力’。”老周的声音紧跟着传来，“未眠，你唱的是‘冷’，但沈巍的冷里得有‘钩子’，勾着他没说出口的话。”
陆沉推开门的瞬间，林未眠正好摘下耳机。她穿着米白色针织衫，头发松松挽在脑后，看到他进来，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陆老师，你真的赶过来了。”桌上摆着两杯温好的蜂蜜水，显然是提前准备的。
他把笔记本放在谱架上，翻到“战友牺牲”的章节，指尖点在“沈巍攥紧战友遗物”的标注上：“李队跟我说过，卧底最怕的不是死，是看着身边人倒下，自己还得笑着跟敌人碰杯。这种痛不是喊出来的，是压在喉咙里，连呼吸都带着颤。”
林未眠立刻拉他坐到监听台前，点开录音片段：“你听这里，我试着用气声表现压抑，但总觉得像在‘演’悲痛，不是真的痛。”她的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波形图，“这里的峰值太高，不够收。”
陆沉没说话，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旧本子——是他借的刑警卧底日志。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潦草的字迹：“这是卧底老陈写的，战友牺牲那天，他在日志里只写了‘今天的面太咸’。”他抬头看向林未眠，“极致的痛，往往用最淡的话表达。你的歌声，也该‘藏’，不是‘演’。”
林未眠的呼吸顿了一下，重新戴上耳机。这次她没急着开口，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日志上的“面太咸”，浮现出陆沉说的“笑着碰杯”。前奏响起时，她的肩膀微微放松，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线，软却有韧性：“深渊里的风，吹冷掌心的梦……”
尾音没有刻意收束，带着一丝自然的气音，像叹息又像坚持。陆沉的指尖在笔记本上飞快标注：“气声占比30%，尾音留白0.5秒，符合‘压抑到极致的克制’。”
“就是这个感觉！”老周猛地拍了下桌子，“未眠，你终于找着沈巍的魂了！”
林未眠摘下耳机时，眼角带着浅浅的红。她看向陆沉，递过自己的谱子：“陆老师，你看这句‘以血为墨写无悔’，我总觉得咬字太硬，能不能……”
话没说完，陆沉突然站起来，走到录音棚中央。他没穿戏服，却瞬间进入状态——脊背挺直，眼神看向虚空，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后（那是刑警习惯性摸配枪的位置），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开口：“以血为墨，不是喊口号，是写完这句话，还得擦干净手上的血，接着走。”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林未眠突然明白了，拿起笔在“无悔”两个字旁边画了个圈，标注“咬字偏软，带点气音，像自言自语”。
就在她准备进棚试唱时，陆沉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剧组场务打来的，语气急促：“陆哥，道具组出问题了，你明天的卧底戏，那个关键的情报U盘找不到替代品，导演让你务必今晚赶回来！”
陆沉皱了皱眉，看向林未眠。她正握着麦克风，眼神里带着期待。老周连忙打圆场：“没事，陆沉你先回去，未眠这边有感觉了，我盯着就行。”
陆沉没立刻答应，而是把卧底日志放在林未眠桌上：“这里面有老陈的心理活动，你可以看看。还有，沈巍的‘无悔’，是对职责的，不是对自己的——他会遗憾没护住战友，这点别丢。”
他抓起背包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明天录完告诉我，我想听最终版。”
林未眠点点头，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指尖摩挲着那本泛黄的日志。老周碰了碰她的胳膊：“愣着干什么？状态正好，赶紧录。”她戴上耳机，目光落在“面太咸”那三个字上，突然觉得喉咙里涌上一股涩味，这次开口，歌声里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温度——她知道，这是陆沉带来的，沈巍的温度。
而赶去高铁站的陆沉，正给李队发微信：“老陈的日志借我用几天，有个歌手，比我更懂怎么让沈巍‘开口说话’。”他没看到，手机屏幕暗下去时，林未眠发来一条消息：“等你回来，听沈巍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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