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谢家庄当厨娘，算起来已有五年了。
刚来那会儿，庄里还在重建，断壁残垣间透着股清冷。谢姑娘——哦，现在该叫疏影庄主了，总穿着素色衣裳，沉默地站在庭院里，望着老梅树发呆。她眉眼好看，却总带着股化不开的寒气，连吃菜都只挑清淡的，像是尝不出人间烟火味。
我心里暗忖，这就是江湖上传的“霜刃仙子”？果然是杀伐里走出来的人，连吃饭都带着股疏离。
可日子久了，我才发现，这位仙子心里，藏着比谁都暖的烟火气。
最先让我改观的是那年冬天。我夜里起夜，撞见她在厨房外的石阶上，给一只瘸了腿的流浪猫喂小鱼干。月光洒在她身上，青冥剑挂在腰间，泛着柔和的光，她轻声细语地哄着小猫，眼神温柔得不像个握过剑的人。见我来了，她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桂婶，它太可怜了，我想着给它找点吃的。”
从那以后，我就多留了个心眼。她爱吃江南的梅花酥，我就学着做，酥皮上印上小小的剑纹，她每次见了，眼底都会泛起笑意；她练剑辛苦，我就炖些温补的汤，用瓦罐盛着，温在灶上，她回来总能喝到热乎的；庄里的孩童多了，她特意跟我说：“阿桂婶，多做些甜糕点心，孩子们长身体，爱吃这些。”
陆公子是个实诚人，总来厨房打转。有时是问“疏影爱吃的桂花糕怎么做”，有时是叮嘱“今天炖的汤少放些盐，她近日练剑上火”。我打趣他：“陆公子，您这比我还懂疏影庄主的口味。”他耳根发红，却不否认，只说：“她不容易，得多顾着点。”
沈姑娘来得勤，每次来都带着江湖上的新奇玩意儿，还总跟我聊些趣事。她说疏影在漠北决战时，忍着伤痛也要护着百姓；说她公传剑谱时，面对武林高手的质疑，眼神坚定得很。可在我眼里，疏影庄主不过是个会为小猫心软、会为孩子们笑、会记得我爱吃辣，特意让采买的人多带些辣椒的普通姑娘。
去年梅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庄里办了赏梅宴。陆公子和沈姑娘都在，还有不少庄里的孩童。疏影庄主穿着淡粉的衣裳，没有佩剑，就坐在回廊下，陪着孩子们说笑，手里还拿着一块梅花酥，慢慢吃着。阳光洒在她身上，暖融融的，连眉眼间的寒气都散了，只剩下温润的笑意。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是欣慰。我做了一辈子的饭，最明白人间至味是清欢。疏影庄主从寒江渡的风雪里走来，历经生死，最终却选择守着这一方家园，守着满院梅香和烟火气。
如今的谢家庄，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清冷的废墟了。庭院里总有孩童的笑声，回廊下总摆着热乎的点心，演武场有拜师的弟子刻苦练功，厨房里飘着饭菜的香气。而疏影庄主，也不再是那个浑身带刺的复仇者，她会为了一块梅花酥开心，会为了孩子的哭闹皱眉，会和陆公子、沈姑娘一起，在雪夜里围炉煮茶，闲谈家常。
我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江湖再大，传奇再响，也抵不过一碗热汤、一块甜糕、一个温暖的家。而我能做的，就是守着这厨房，为她，为庄里的所有人，煮好每一顿饭，让这烟火气，永远萦绕在谢家庄的庭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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