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冬雪终于停了,但寒意未散。我站在皇城西隅的察报社门前,望着那块新挂的匾额——“大唐察报社”五个大字,由皇帝亲题,笔力遒劲,却无署名。这象征着它的特殊:不属三省,不归六部,只对天子负责。
七日来,我们没有破案,却在做一件更难的事——重建真相的权威。
第一期《真讯简报》已印出三百份,随邸报分发各州,西市的“真讯亭”前,百姓围聚抄录,有人高声念道:“原来太子是被冤的!”“工部竟敢伪造圣旨?”——声音如石落深潭,涟漪渐扩。
但风浪也紧随而至。
工部侍郎率衙役上门,手持中书省令,要查封察报社。我手持“察案使”铜牌立于门前,直面来人:“此牌可直面圣上,尔等敢拦?”
对峙良久,衙役退去。我转身走入厅堂,命人将今日收到的“波斯密信”置于案上。信纸泛黄,墨色偏淡,纸背有水渍,我以烛火轻烘,水渍处浮现一行极淡字迹:“贞字令已启动,东宫将倾。”
孙少卿脸色骤变:“又是‘贞字令’!前次‘观字令’被毁,这次又来?”
我摇头:“这不是密信,是仿造。墨中含铅,纸经水浸做旧,笔迹模仿赵十三,但少了那份匠人的沉稳。这是有人想借‘外患’之名,行‘内乱’之实。”
“可若‘贞字令’生效,东宫必倒。”孙少卿低声道,“太子虽被软禁,但仍有旧部。若朝廷以此为由清肃,血流成河。”
我沉思片刻,命人取来鸿胪寺旧档,比对笔迹、用纸、墨料。三更时分,终于确认:此信出自鸿胪寺译语院旧档房,由一名姓崔的录事伪造。
次日,我入宫面圣。
李世民立于观星台,望着长安城的晨雾,未语先笑:“百姓看你的《真讯》,有人说好,有人说乱。你可知,朕最怕的不是乱,是真话无人敢说。”
我跪地:“臣所做,非为煽动,只为让真相有路可走。”
他点头:“准你查。但记住——真话可以锋利,但不能伤及国本。”
我领命而出。
回程途中,马车行至朱雀大街,忽见一人立于雪中,黑袍覆身,手中捧木匣。
“陈察案使,赵十三托我送信。”
我接过,匣中一卷细绢:绘有山中工坊,水车转动,万印机已成,旁书八字:“真言已立,等你来写。”
我握紧木匣,心中明悟:赵十三未死,真言坊已成,这场以文字为刀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当夜,我召集察报社全员,立下三条铁律:
一、凡发布,必附证据——拓片、笔迹、用纸、墨料,皆需存档可查;
二、凡涉权贵,必双人复核——防偏私,亦防陷害;
三、凡关国本,必先奏报——不越权,但不退让。
三日后,第二期《真讯》发布,头版赫然写着:
“鸿胪寺伪信案告破:译语院录事崔某,受人指使,伪造波斯密信,意图挑动边患,谋陷东宫。证据确凿,已移交御史台。”
坊间哗然。
有人称我为“真言使”,有人骂我“乱政之首”。但我知道,真相一旦开口,便不会再沉默。
而就在此时,西市传来消息:一名老匠人,在真讯亭前跪地痛哭,说他认得那“贞字令”的纸张——是匠作监特供,专用于“机枢项目”。
我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轻声道:
“孙少卿,我们该去见见这位老匠人了。”
这局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