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大理寺察案房外,手里攥着那块皇帝亲赐的“察案使”铜牌,黄铜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微光,像一枚刚出炉的铜钱,烫手,也耀眼。牌上刻着“御前察案,专断奇疑”八字,背面还有一行小篆:“凡持此牌者,可直入宫禁,面圣奏事。”——这是李世民亲口许诺的权力,也是我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握在手里的“护身符”。
门内,几名书吏低头抄录卷宗,笔尖沙沙作响,没人抬头看我一眼。
“陈察案使?”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书吏终于开口,眼皮都不抬,手中狼毫笔仍在纸上疾走,“您的值房在西厢,但……暂无卷宗可阅。”
“为何?”我问。
他慢悠悠地放下笔,端起茶盏吹了口气:“您是天子亲封,我们不敢怠慢。可大理寺的案子,向来按律令、依流程、凭经验断案。您那日乱葬岗破案,靠的是‘放大镜看鞋印’‘布料分层比对’,听着像方士占卜,非正统断案之法。孙少卿说了,新官上任,先观案三月,不得擅动。”
我笑了。
好一个“观案三月”。
这是要我坐冷板凳,等我知难而退,自己请辞。
正说着,孙少卿从内堂踱步而出,紫袍玉带,神色如常,手中还捧着一卷《唐律疏议》:“陈察案使,陛下信你,我亦不敢违旨。但大理寺非儿戏,你若真有能耐,不如——”
他指向案上一卷泛黄的卷宗:“这是‘崇仁坊布庄掌柜失踪案’,三月未破。你若能在三日内给出合理推断,我便允你参与下一起命案勘查。”
我接过卷宗,翻开。
“王五,布庄掌柜,贞观六年八月初三失踪。铺面完好,银钱未动,仅少一件青色绸袍,后院马槽有拖拽痕迹,马车轮距四尺二寸,行至朱雀大街东口消失。”
我合上卷宗,抬头:“孙少卿,您知道为什么三个月破不了案吗?”
他一怔。
“因为你们在找‘尸体’。”我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可王五根本没死。他穿走那件绸袍,是怕夜里赶路受寒;马槽拖拽,是他自己把空车拉出去,伪装有人劫走。他不是失踪——他是带着账本,跑路了。”
满堂寂静。
一名年轻书吏忍不住嗤笑:“就凭一件衣服、一道拖痕,便断定人未死?荒唐!”
我也不恼,只问:“你们可曾查过王五近三个月的账目?”
“查过,”孙少卿沉声道,“账目齐整,无异常。”
“那是假账。”我道,“真账本,他带走了。他每月向西市胡商低价售出三百匹绸缎,却报税五十匹。官府查不到,是因为——报税的是假账本,真账本在他怀里。他这一走,是怕秋后算账,税使上门,抄家灭门。”
孙少卿沉默良久,终于道:“你如何知道他去了西市?”
“马车轮距四尺二寸,”我道,“是胡商常用的波斯马车。且车轮外侧有轻微磨损,说明常走西市石板路。王五若真被劫,劫匪不会用自家马车,更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除非,这痕迹,是他自己留下的。”
堂内一片哗然。
孙少卿盯着我,眼神复杂:“若你所言为真,他为何不携款而逃,只带一件衣服?”
“因为他是商人,不是盗匪。”我道,“他要体面地走。带银子,是贼;带衣服,是远行。他要让世人以为,他是被劫走的,而非畏罪潜逃。这叫——心理伪装。”
孙少卿终于动容。
他缓缓点头:“好。三日后,弘文馆印书局失火案,你随我同去。”
我转身欲走。
“陈察案使。”他忽然开口,“陛下信你,是因你破了乱葬岗案。但在这大理寺——”
他目光如刀,声音低沉:
“你要证明的,不是你能破案,而是你能活着破案。”
我停下脚步,回头一笑:“孙少卿,我从现代来,活了三十年,靠的不是运气,是证据。在这大唐,我一样能——”
我举起手中的勘查包:
“一寸一寸,把真相,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