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床上的季妤奺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鬼王银华自她休息后便寸步不离守在身侧，墨色衣袍衬得他面色愈发沉郁，见她醒转，眼底瞬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却依旧静立在旁，未曾惊扰。而殿外，古伶一袭紫色衣服然伫立，宛如一尊玉雕，青若与雪茹端着温热的膳食往返数次，皆被她淡淡摆手回绝——她心中唯有一个念头，等季妤奺醒来，亲口问一声安好。

不多时，银南、冰烷与血魅三人联袂抵达血音殿。银南抬眼望见殿门口的古伶，连忙敛衽行礼，毕恭毕敬：“见过古伶上神。”他深知古伶之父乃是神族太岁，地位尊崇，纵使自己身居神界要职，也万万不敢有半分怠慢。冰烷与血魅亦随之行礼，殿外一时静穆。

季妤奺清醒后，鬼王银华悄然从窗棂退去，不欲打扰师徒相见。她撑着身子坐起，抬手褪去病榻上的素色寝衣，换上一袭剪裁精致的纯白锦袍，衣摆绣着暗金色的妖王图腾，又取过专属妖王的墨玉冠簪在发间，衬得她眉眼清冷，气势凛然。收拾妥当，她缓步走向殿门，侍女见状连忙躬身推开沉重的殿门，吱呀声响中，她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刹那间，周遭仿佛落针可闻。那身白衣贴合着她的身形，宛若为她量身打造，清冷绝尘，竟似九天仙子临凡；而一旁的古伶青衣似白，二人并肩而立，衣袂相拂，竟有种浑然天成的契合，惹得众人心中暗叹，宛如一对璧人。银南看得一时失神，直至冰烷轻咳一声，才猛然回神，快步上前躬身行礼：“神界银南，见过妖王！”季妤奺微微颔首，眸光扫过众人，淡然应下。

恰在此时，鬼王银华从侧廊走出，目光淡淡扫过银南三人，沉声道：“你们先退下吧。”他知晓这师徒二人阔别多年，必有诸多体己话要说，不愿旁人叨扰。三人领命退去，行至宫外，银南仍忍不住感慨，语气里满是惊叹：“原来季妤奺竟生得这般倾世之貌，方才一见，当真令人移不开眼。”

待众人散去，古伶缓步走近，青袍随风微动，声音温和依旧，恍若从前在天界时那般：“阿妤，听闻你在人间开了一间楼，今日可否带为师去看看？”岁月流转，他待她的语气却从未改变，那些深埋心底的惦念，皆化作这一句轻声询问。季妤奺望着他熟悉的眉眼，心头一暖，重重点头：“好！”

二人携手步入传送阵，阵纹亮起耀眼的光芒，转瞬便将他们送往人界。妖族诸事自有祈烟与火音打理，臣属是否臣服早已不再重要——于季妤奺而言，失而复得的师父，才是她辗转千年最珍贵的圆满。

人界正是繁华时节，长街上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二人并肩走在熙攘人群中，有说有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血灵族的时光。古伶未曾提及的过往，季妤奺亦不多问，她懂他，若想说，自会娓娓道来；若不愿，便绝不多扰。时隔多年，他们之间的默契与情谊，从未有半分褪色。

“阿妤，这几年，受苦了。”古伶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街边的小贩身上，再抬眼时，手中已多了一串裹着晶莹糖霜的草莓冰糖葫芦，还有一只绘着彩蝶的风筝。他清楚，眼前的季妤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瑶池边嬉闹的天女，而是执掌妖族的妖王，肩上扛着万千族民的命运，可在他眼中，她永远是那个需要被疼惜的小徒弟。

二人信步走进一家首饰铺，琳琅满目的钗环珠翠晃人眼目。古伶细细挑选，最终拿起一支嵌着碎钻的蝴蝶簪子，又取过一枚温润的玉镯，转头望向季妤奺，见她点头应允，才轻柔地为她绾上发簪，戴上玉镯，指尖拂过她鬓边的碎发，眼底满是宠溺，只盼她能多几分欢喜，少几分忧愁。

买遍了街边的吃食玩物，季妤奺带着古伶走向烷楼。登上楼顶，凭栏而立，人界风光尽收眼底——街巷行人往来穿梭，远处青山如黛，流云悠悠，偶有飞鸟掠过天际，构成一幅鲜活的画卷。二人寻了张石桌坐下，煮一壶清茶，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从季妤奺口中，古伶听闻了她这些年的颠沛；从古伶的讲述里，季妤奺才知晓当年的真相：血灵族覆灭那日，古伶突遭暗算，一身法力被封，无力反抗，最终倒在血泊之中。可天道有情，他并未真正殒命，而是转世为谛白神族的小公主白淼，亦是雪族一脉的雪女。直至与缔鬼交手的刹那，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尘往事一一归位，她才终于冲破轮回，变回了原本的自己。

茶香袅袅，晚风轻拂，二人相视一笑，仿佛那些错过的岁月、历经的苦难，都在此刻化作了云烟，唯有彼此相伴的暖意，萦绕在心头，从未消散。

相聚